被误解的鸡屎藤
董雪丹
花朵很小，像没有舒展开的小喇叭，花心紫红色，边缘白色，看起来玲珑而清雅，你能相信它的名字特别不雅吗？
千真万确，与美丽的花朵形成反差的，是它的名字：鸡屎藤。也曾有人将其改为鸡矢藤，但更多时候，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鸡屎藤，或者臭藤。
说起来，这名字委屈了花朵的美，却没有委屈叶子，因为它的叶片揉碎后，闻起来臭臭的，有鸡屎的味道。但也有人说，揉烂后的叶子只是初闻有一股鸡粪味，但久闻会有一股清香。说实话，我在闻到香味之前，已匆匆丢弃了叶子。就这样，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委屈着、误解着鸡屎藤。
想来，世间许多人与事，就是这样被误解的：只被看到浅表，没有深究本质。
突然想起贾宝玉在晴雯被逐出怡红院时说：“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验的。”说这话时，他想起春天阶下的一株海棠无故地死了半边，想到海棠的知己晴雯的命运，他又怎能不哭？
是啊，草木都有灵性，孔庙前的桧树是孔子的知己，诸葛祠前的柏树是孔明的知己，杨贵妃沉香亭前的牡丹是玉环的知己，它们都穿越长长的时光，默默地诉说着自己知己的品性和故事……
如果鸡屎藤早先遇到知己，也许会有另外的名字：清香藤之类。可是，藤有藤的命运，它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更无法预知自己的命名，但它不会感叹生不逢时。
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名字，也有自己的语言，鸡屎藤的花语是什么？网上搜了一下，竟然是：“末路之美”。当然，这也是人的赋予。这人，是它的知己吗？这人应该懂得，即便是“末路”，它也会在这一段路途上，充分展现自己的美：即便全世界都误解，也要让自己开出一朵朵小花儿，从从容容、安安静静地走下去。其实，世间万物之于浩瀚的宇宙，谁的存在、谁的路程不是“一段”？
既然生命就是这么有限的一个过程，怎样才能将“有限”最大化？最有意义化？这种问题，草木不会去想。鸡屎藤只是默默地奉献出自己的叶、茎、花、果……全草入药，为误解自己的人类祛风活血、止痛解毒。
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有意思，人们一边嫌弃着鸡屎藤粗野的名字、难闻的气息，一边除了将它入药，还把它做成了美食：鸡屎藤粑仔，还是海南的名吃呢，一种很好的滋补品。想想，是不是像极了人世间的爱恨纠缠、相生相克？
（摘自《文汇报》2017年1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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