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童年叙事
·郑润良
与我们通常所看到的温情脉脉、诗意化的童年叙事不同,《童年不会消失》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贫瘠、苍白甚至带有几分阴郁色调的童年,“死亡”是其中的一个关键词。《暗杀》记录了童年的“我”虐杀小生命的过程,“那些在池塘里挣扎的蚂蚁,多半是被我遗忘掉的。除了死亡,它们没有别的出路。我还杀死过打盹的苍蝇,疾走的甲虫,更多无名的生物,被我伸手一抓,命运从此改变。……我杀死一个生命,无数个生命,如此轻易,却毫无愧疚之情。”一个乡村儿童之所以如此轻率地对待小生命,或许是因为对周围“死亡”事件的耳濡目染,使她已经习以为常。死亡是乡村的日常生活。
这部书记录了许多乡村生命的折损与消失。“我的活泼开朗的女同学忽然自杀了,她的尸体被人从水库里打捞上来,僵硬的手掌里居然握着一根纤弱的水草。”“那些和我们一起上学的人,有一天,忽然不来了。她们或者自己病了,或者家里死了亲人,来不了了。小娅的眼睛被班里男生的铅笔芯戳到,去外地看病,病是看好了,却再也没有回到我们身边。菊的母亲喝农药死了,她要在家里照顾瘸腿的父亲,还有弟弟妹妹,也不来上学了。”(《十月的罂粟花》)“那些肉体与精神的隐忍者,等到忍不下去的那天,再来白房子找他时,已经无可救药了。而那些经常光顾白房子的人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各种药片和针剂的长期入驻,他们的身体早已岌岌可危……村里人慢慢知道,一个人的死亡与疾病无关,与医术无关,如果他必须得死,那有什么办法呢?”在贫瘠的乡村中,死亡无处不在。还有被残忍打死的狗,“那天,她去了集市,等她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截血迹斑斑的铁链锁被丢在门厅外头。据邻居说,杀狗之人缺乏技术,整个过程持续太久。这狗是被活活鞭死的。这之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养狗。”(《狗》)正如《死神派来的人》一文结尾所言,“在强烈的生中,无时不在的死的阴影,等在暗角,如觅食者遇见他的食物。”
在面对带有几分阴郁色调的乡村图景时,作者的笔触是格外冷静的,乃至于有意使自己保持在一种“零度写作”的状态中,不轻易流露自己的情感。比如,面对父亲的死亡,“我没有觉得父亲已经死去,我什么感觉也没有。眼前的冰柜,冰柜里躺着的人,人脚下的长明灯,以及时不时地会爆发的哭泣声,都和父亲没有关系……我当然没有悲伤,甚至不知悲伤为何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草白的文字让我们联想起萧红对乡村“生死场”的冷静而瘆人的描述。二者在书写题材与风格上的相似之处使我们不能不感喟百年来乡土社会中底层人群的命运的改观依然是一个无比艰巨的过程。
但是,死亡在草白笔下也有暖色的一面,比如爷爷的死,“三十年了,一个洞穴无声无息地等在那里,等着每年清明节那个垂垂老矣的人来给它锄草、斩棘、上供,直到那个人被敲锣打鼓的人群抬到这里来。”(《给自己扫墓的人》)这是一种安详的死亡,也表现了乡土生死伦理中达观的一面。这无疑也是乡土伦理中最具生命力与想象力的一部分,就像爷爷埋在地里的番薯,“只有吃到这些甜润、酥软的番薯时,我们才会想起,那些远去的人,那些走丢的事物,可能正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等着我们。”《童年不会消失》记录了童年记忆中乡土的残酷与诗意。记录是见证,也是一种再造。“童年不会消失”,那些在乡土消失的形形色色的人和物以文字的形式得以铭刻,他们不会消失。“在驾驭这些篇幅不等的文字时,我的确感到过一阵短暂的欢乐。或许,这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能拥有的东西。”文字的真正价值,恐怕就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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