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老家的贼
流年碎笔
□刘玉林
那只是一种鸟儿,但它的名字却与老家联系在一起。这样在它身上就有了亲昵的味道。他叫麻雀,有的地方叫“家雀儿”,甚至有人干脆就叫它“老家”,但更响亮的名字却是——“老家贼”。它是那样普通,像那些匍匐在这片大地上的子民,没有花哨的外表,却终日忙碌于食物与繁衍。
褐色的脊背,灰色的肚皮。在眼睛下面还长了两块可爱的腮斑。老家是有许多苦难的,但对它们来说,从这根树枝到那根树枝,从这家院子到那家院子,蹦蹦跳跳总是快乐的,似乎从来没有背负什么怨恨,也没有承载什么不平。人世间那些辛酸,那些显贵,那些世态炎凉,与它们无关,它们也看不懂。它们飞跃在人的世界,却有更广阔的天空。虽然很警觉,但又不想远离人类,它们很少像其它鸟儿会把小窝搭在树杈上,它们总是栖身于人类居住的某个角落,或者是烟囱,或者是墙上某个洞穴。它们叫“老家贼”,老家对人类是家,对它们本来也是。
它们的羽毛不漂亮,不像黄鹂,也不像喜鹊。它们的歌声也不好听,总是在枝头叽叽喳喳,似乎有没完没了的话要说。有了它们的聒噪声,一个村庄才像村庄,一家院子才显得有生机,如果没了它们的飞翔与歌唱,那这里总不像家的模样,会生出许多荒凉来,人们会感叹:这地方,连雀儿都留不住。
它们到底吃什么呢?没人饲养它们,更没人稀罕把它们装进笼子里。人们说它们是贼,说明总是有些不光彩的事情在它们身上,在庄稼地里它们会偷取人类的谷米,沉甸甸的谷穗让它们享受一番,就轻飘飘地抬起头来。看到院子里晒满了粮食,它们就从树枝上飞下来,在粮食堆里幸福地蹦来蹦去,完全跟自己收获了丰收一样。它们到底能够吃多少呢?几粒谷物能填饱它们的身躯?或许是它们也知道这是不劳而获,一看见人影,轰的一声就飞走了,然后在树影里一个劲地叫,好像在辩解:我们就吃了一点点……
小时候的我们总是闹不明白麻雀是“益鸟”还是“害鸟”。有的说是益鸟。但生产队的队长说不是,它们偷粮食吃,因为有它们,粮食才会减产。于是,我们也认定麻雀是“害鸟”,是老家的贼。我们的弹弓总是瞄准它们,让你们叫!一弹弓过去,一只雀儿一个倒栽葱掉在地上。冬天里,在雪地上扫出一块空地,把书包里窝头的碎屑撒在上面,几个人费尽气力把一块硕大的水泥板立起来,用一根木棍支好,一根绳子拴上就被我们引进了教室。躲在门后面我们偷偷地从门缝里往外瞧。看见下面有吃的,树上那些雀儿扑棱棱就落在那片空地上。这时候,我们就会把那根木棍使劲拽飞……
“以后谁打一只麻雀我罚他站一个钟头……”老师挥舞着拳头,怒不可遏,他说,“老家贼已经被平反了,不是害鸟,它们是益鸟!没有它们吃虫,那些年树叶都被啃光了……”
许多年过去了,一个祸害了许多麻雀的小孩长大了。后来结婚,有了儿子。儿子生在一个缺少树的城市,会走路后他回到老家最喜欢的就是抬头看树。看树上的鸟儿,我跟他说那是麻雀。他一个劲地央求:给我捉一只麻雀吧,我要和它玩!臭小子哪里知道,他的父亲手上沾满了麻雀的痛苦,他能轻而易举地结束一只麻雀的生命,却无法和它共同呆上两天。
现在每天沿河边散步时,又能见到很多麻雀。岁数大了,看见它们忽然生出格外的亲切,或许是它们名字的缘故——“老家贼”,原来这是很容易引起“乡愁”的一种鸟儿。它们见到我,还是轰的一声就飞走了,或者是在不远处落下来,摇晃着脑袋辨认着我。现在的我冲它们只有微笑,我觉着即便是再老的麻雀,也不会认出我是个曾经杀害过许多麻雀的小孩。有一次在一处风景区,很奇怪那里的麻雀竟然那么友好,它们会落在你的脚下,欢快地蹦来蹦去,幸福地啄食你掉在地上的面包碎屑,填饱了肚子,它们顺便帮助我们清理了环境。取得它们的信任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境遇,这风景里自然也会多了许多和谐。
在互联网上看到一则信息,麻雀已经被立法保护,捕获5只,就足以入刑。这自然引起了许多议论,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居住的这个蔚蓝色的星球,本来就是生命的乐园,在生命被漠视的时代,必然是充满纷争与饥荒的时代,我们可以获取,但没有资格毁灭。
我很希望以后的麻雀见到我不再逃窜乱飞,甚至会有只落在我的肩头,我会抚摸一下它的脑袋,说久违了老朋友,忘掉许多从前的小孩吧,我们与你们都会在漫长的进化当中而改变!我们会让许多物种取消敌意,重建信任,虽然这很漫长,但是沧海桑田,这个世界总是在向文明进步。
——老家贼们,我也是老家来的!我在河边忽然就喊出了一嗓子。于是草丛里许多老家贼轰的飞了起来,在一只只挥舞的翅膀当中,我又看到许多星星点点的记忆缀满了天空,那自然与老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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