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曾经那么不受待见
民国元旦贺卡民国报纸“打倒正月初一专刊”。元旦即将到来,对于近代的中国人来说,阳历新年跟随公历纪年一同“舶来”。元旦当年自上而下推行,却颇费一番周折,与农历春节发生了剧烈冲突。
古代“元旦”是指农历正月初一
在汉历规定以前,到底哪一天算元旦,并无定论
中国古代也有“元旦”这个词儿,指的也是新年的第一天,就是农历的正月初一,而非公历的1月1日。
中国很早就有“元旦”概念了,大汶口时期的灰陶上便发现了“旦”字。据说,它是由三皇五帝之一的颛顼帝提出的,规定了一年从元旦这天开始。
颛顼提出了元旦概念,并没有确定“元旦”这一名词。据说“元旦”一词,最早出自南朝诗人萧子云《介雅》诗:“四气新元旦,万寿初今朝。”事实上,中国古代关于到底哪一天算元旦,一直在反反复复,并无定论。直到汉历规定,岁首元旦为正月初一,在之前,元旦较为混乱。【链接】古代圣王在元旦登极
在先秦文献,圣王都是在元旦这一天登极的,尧帝把帝位禅让给舜帝,正是基于“元旦”这一天象征“正义”之始的岁时意义与文化意义。同样,禹也和舜帝一样,在“元旦”登极。可见,在“元旦”日登极,是帝王之权力获得合法性之始。
孙中山上任临时大总统在西历1月1日“元旦”,“洪宪皇帝”袁世凯登极在夏历正月初一“元旦”,都是基于“元旦”的历史意义。
政府强推“元旦”,老百姓并不买账
“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后,正式通电各省“中华民国改用阳历”。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继续推行新历。政府虽然强力推行新的历法,但也考虑到民众生活的需要,新历下还附有旧历。自此以后,公历新年称元旦,农历新年则称之为春节。此种称谓一直沿用至今。
民国肇始,万象更新,政府都在努力“与国际接轨”。传统历法与辫子一样,都被视为封建的糟粕。大力提倡新历法,本属于新年的节日就都给了元旦,只要在政府部门工作,春节就别想休了。
政府虽大力提倡,可老百姓似乎并不买账。公历新年,只有政府机关相互拜年,民间则冷冷清清,新历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反观春节,民间照样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而且社会日常生活还是沿用阴历。各军政机关和学校对新历是“表面上尚能遵用”。而商业结算、发付工资等一般社会生活均沿用旧历。
北京有文而黠者,撰一春联曰:“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闻者绝倒。
到了1918年,北洋政府也觉得这种违背民意的改革不太可取,春节终于开始允许放假了。
【链接】老舍不敢陪母亲过春节
老舍在民国初年曾在北京一所小学当校长。春节时期,学校照常上课,大过年的,他只能抽出两个小时回家探望一下,母亲见他回来了,以为能陪她过年,哪知老舍说一会儿还得赶回学校。母亲一愣,叹口气说:“走吧,小子!”老舍虽然心里难过,可还是要赶回学校,途中,看见街上那么热闹,想起母亲在家那么冷清,泪水遮迷了他的双眼。
这段经历,就记录在其《我的母亲》这篇文章中。作为一校之长,他也没有宣布春节放假的权力,因为这是北洋政府的强制规定,连教育部都不敢例外。
街上喊“春节快乐”会被当成反动派
激进派们有过激言论:“如除鸦片毒一样,自可灭绝旧历废物”
1928年随着张学良东北易帜,统一之后的国民政府显然没能吸取北洋政府的教训,不仅重申春节不准放假,而且决定结束两种历法并行,欲彻底废除旧历,以显示其“革命”的决心。传统历法就此成了禁止使用的“废历”。1929年春节若有人在街上喊“春节快乐”“恭喜发财”,会被当成反动派。
在1929年到1933年之间,春节曾经随农历一起“被打倒”,连阴阳合历通书(即“皇历本”)的出售也是犯禁的,只能偷偷地买卖。当时舆论气势汹汹,想要从政治和经济上共同绞杀中国的传统节日,想在文化上矮化和抹黑春节。比如在长沙城里,对于与过春节相关的老皇历,激进派们更有“焚书坑儒”那类过激的言论:“应当责成各地方团体及团局,收缴民间一切旧历书,或当众烧毁,或呈缴官厅鉴核烧毁,如除鸦片毒一样,自可灭绝旧历废物。”
为配合新历法,1931年,教育部颁布放假规定,完全以新历法为标准,从而很难保证春节时正好放寒假。不仅学生们叫苦不迭,就连老师们也怨声载道。
【链接】过“国历新年”的失败经历
1936年,苏州人何芳洲在杂志上谈过“国历新年”失败的经历。他把一切旧历年的玩意儿硬搬到元旦,祭祀祖先,请家人吃年夜饭,预备糖果款待宾客,哪料宾客一个没有上门,糖果被孩子们洗劫一空。
过了一个月,阴历年关到临,家里人先说要多买些菜做年夜饭,何芳洲诧异地说:我们的年夜饭不是已经吃过了吗?谁知家人众口一词说:那不算,那只是吃着玩的。他觉得“众怒难犯”,只得再来一次。他说:“这种痛苦的经验,使吾再也不敢遵行国历,免致徒受损失,自贻伊戚了。”1949年后“元旦”才深入人心
如今,“一年过两个新年”不再是怪事
1930年,蒋介石曾签署训令,将其余阴历节庆移花接木到阳历庆贺,意在“酌存旧俗”中推行新历。国民政府还在1931年元旦举行盛大庆典,以示表率。几年后,蒋介石仍不免从俗过旧历年。1935年2月4日,“今日为旧历元旦,天朗气清”,蒋“在牯岭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云云”。
在一片打倒声中,中国传统春节旧俗继续敲锣打鼓延续下来。普通平民依旧是“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过旧历春节年的锣鼓,不能在街上敲,就关上门在里面敲。
鉴于此,1934年初,南京国民政府停止了强制废除阴历,不得不承认“对于旧历年关,除公务机关,民间习俗不宜过于干涉”。民间又可名正言顺地过农历春节了。
抗日战争爆发后,人们发现,曾经号称要废除的传统春节,却能起到增强家庭、社会和国家凝聚力的作用。此后,阴历春节比元旦,无论在名义上还是事实上,都过得更加热闹。
国民政府的粗暴强推,并没有让“元旦”深入人心。“元旦”得到国民拥护,始于1949年之后。新中国在律历上实行“双轨制”,一方面继承传统,一方面发扬辛亥新风。确定采用西历的同时,又不废弃中历,照顾了民意;与国际通行的公元纪年接轨,又保留了干支纪年的传统,方便了农事和节气安排。
1949年12月23日,政务院首次规定元旦、春节与劳动节、国庆节一样,都属法定假日,从法律上承认了“两个新年”的存在。
如今,“一年过两个新年”不再是怪事,反倒成为中国特有的新年节日文化。而且,西历新年和旧历新年都放假,民众何乐而不为!
【链接】看电影成当年时髦过节方式
民国首都南京的元旦颇为热闹,各种促销活动层出不穷。约人去看场电影,成了一种时髦的过节方式。
在民国,看电影尚属于“高大上”的娱乐,所以价格一点也不亲民。据《中央日报》记载,电影院推行了各种促销活动,但电影票的价格却只涨不跌。看电影的人,到了元旦这天,突然多了起来,票供不应求,价格自然也就打着滚儿往上翻了。到了元旦这天,南京的电影票涨到了一张15元的价格。在当时,这可谓天价了。(据中新社《厦门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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