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养老院看母亲 疏泽民
天亮时,呼啸了一夜的秋风秋雨终于暂停。天空依然阴沉,气温骤降。我提着装有节日礼物的无纺布包,乘坐201路城乡公交车,在邻县的一个集镇转乘中巴,前往百里外的乡村养老院。
走进二楼母亲居住的六人间。母亲坐在床沿,埋头扑打着扇子——这是两年前就已形成的习惯。我快步走到母亲跟前,母亲抬起头,睁着微陷的眼睛,浑浊的眸子如不聚光的手电筒,在我的脸上照了好一会,笑了:“我怕你忙,没有工夫过来哩。”我听了,鼻子隐隐发酸。近来单位琐事太多,双休日经常加班,我已经隔了三周没有过来看母亲了。前些日子,我可是每周一趟啊。
护工朱姨笑着问母亲可认得我。母亲像孩子一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是我家老三嘛。”说完,顺手从床头柜塑料盒里拿出一块圆饼递给我:“早上养老院发的,你尝尝。”朱姨补充道,今天是中秋节,养老院给每位老人发了一盒月饼。母亲一怔:“今天过节啊,我看怎么不像呢?”确实不像,往年的中秋节,母亲都在家里,子女们虽然蜗居在远近不同的城市,但总会有人回来陪母亲过节,不能赶回来的,也会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而今年,母亲在养老院过节,心里肯定有些不好受。我故意岔开话题:现在的日子,天天都像过节,不像过去,吃不饱肚子……
母亲接过话茬,和我唠嗑小时候的中秋节,唠嗑那些年搋糍粑、煎米粑当月饼的温馨,唠嗑近年来母亲的同胞兄妹及晚辈们聚在一起过节的欢乐,还聊起小时候我不吃小麦糊差点饿死的贫困,越聊话越多。我静静地听着,像个小学生。
聊着聊着,母亲想起什么,忙拿起破蒲扇在我身上、在自己身上、在床单上、在我带来的月饼牛奶桔子等零食上一遍遍地扇着,我怎么劝也不管用。朱姨感到好气又好笑:“你母亲每天大清早就起床,到处扇;晚上五六点就开始扇,一直扇到半夜,自己累得够呛,别人也睡不好觉。”母亲的糊涂,其实前年在家里就已经出现,她总认为眼前的世界到处布满了蛛网、苍蝇和灰尘,她的任务,就是驱赶和除尘,一遍又一遍。我们想尽了办法,编织许多童话和寓言,都没能解开母亲的心结,只好向那些被打扰的人道歉,请他们多多谅解和包涵母亲的无意之错。
七十余平方米的房间里,住了六位老人和一位护工,唯独母亲的床底下,塞满了纸箱、礼品盒,这些都是前几天晚辈们过来看望时带来的。我将这些食品掏出来进行整理,母亲忙将我带来的月饼、蛋糕、桔子分发给同室的其他老人,包括护工——这是母亲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有福同享,不管熟人生人。时常犯糊涂的母亲,在这一点上却十分清醒,这也是同室的其他人能够原谅母亲瞎折腾的主要原因吧。
本想给远方的大姑、大伯、大侄女打个电话,让母亲听听家人的节日问候,转而一想,母亲对于节日已经淡忘,其他老人似乎也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不知也好,免得勾起老人的思念,其实这些老人天天在一起闹闹嚷嚷,多少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譬如母亲,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怎么也不愿回乡下老屋。
约定的返程中巴车在路边按响了喇叭,我不得不和母亲告别。母亲忙抓了一把侄女婿在九华山请愿时回馈的糖果往我口袋里塞,说是保佑我全家人平安幸福,接着又拄起拐杖,坚持要送我。我朝朱姨使了个眼色,朱姨便扶着母亲,目送到室外,直至我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
回到城里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淋到深夜。站在阳台上远望,月圆之夜却不见月色,唯有城市的万家灯火,映亮了雨幕中的夜空。我的心里落着雨,却感到有一把伞,在头顶撑起;有一轮明月,在远方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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