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娘 徐张然
据说,四娘嫁给我四伯的时候,正是我们家族的鼎盛之时。在我爷爷一代,我们家是个大家庭,人丁兴旺,家势也好。四伯与四娘的婚礼场面盛大,热闹非凡,吃的是“流水席”,一拨客人吃完了,下一拨客人接踵而至。每次听长辈描述当时的情景,我的脑子里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一句诗词——“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四伯年轻时高大英武,头脑聪明,能说会道,家境殷实,应该有几分少年气概的;而初嫁的四娘,一定温柔可人,娇美无比;才子佳人,良辰美景,哪个少年,不是英姿勃发?
可惜世道难料,好景不长,我们家就因“成分”不好而遭殃,四伯家被打为“地主”而举家迁移,小脚四娘拖儿带女,跟在受到管制的四伯后面,在外辗转几年,才回故土落户。
四娘天生一副“菩萨”模样,慈眉善目,总是笑眯眯的。我从没见过四娘骂过人,也没听到她说过脏话,一个旧式女子,没读过书,不知哪里修得如此涵养。在大家族中,四娘是令大家尊重之人,五伯和我父亲到老的时候,都亲切地唤四娘为“四嫂”。
四娘外表柔弱,却非常聪明能干。四娘会接生,村庄的许多孩子都是四娘的双手安全接生的,无一例意外。夏天,谁中暑了,经四娘一刮痧,马上准好。哪家的孩子肚子疼,四娘在他的脊背骨上推捏几下,也会好的。四娘最拿手的是给孩子们“喊吓(he)”。
以前在农村,孩子突然发烧说胡话,据说就是在外受了惊吓,或者说被已去世的长辈摸了头受了惊,必须“喊吓”。四娘是“专业能手”。四娘拿一个酒盅,里面装满米,用一块方形手帕包住酒盅,将酒盅口朝下,对着孩子的额头来回旋转,念念有词,念一会后,打开手帕一看,如果酒盅里的米哪一方向缺了一角,就说明必在那一方受了惊吓。四娘将酒盅里的米一次抓一点向外抛洒,边抛边喊着小孩的名字,“在外吓着回家哦,在外吓着回家哦……”如此说好多遍,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床沿,最后慢慢地从床沿拍到地,再拍到小孩的胸口,方才结束。奇怪的是,经四娘这么一喊,小孩子的烧真的退了,也不再说胡话了。我小时候生病,最喜欢躺在蚊帐里,听四娘为我“喊吓”,看着四娘慈祥的面庞,听着她的声音一高一低、抑扬顿挫地喊着,很享受。
四娘就这样成了“郎中”。有一次,四伯被一头发怒的牛用牛角顶撞了,内伤。那时医疗条件差,四娘自己便成了土医生。四娘带着我们小孩子在房子潮湿的角落处,捉一些油光发亮的土鳖虫,然后浸酒给四伯喝,说这种药酒能够消肿止痛,续筋接骨。四娘的土方子果然见效,四伯的内伤竟慢慢地好了。
母亲在生我和妹妹的时候(我和妹妹是双胞胎),我们的姐姐不幸掉进我家门前冰冻的池塘里淹死了。姐姐才四岁,活泼可爱,父母亲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痛不欲生,母亲由于悲伤过度,月子里没了奶水,加上天寒地冻,还要照顾两个刚刚出世的幼儿,生活极为艰难。其时四娘家做房子搬了新址,离我家有一段路,可四娘每晚都来我家,一是劝慰我母亲,二是帮我母亲照顾两个婴儿,每天安顿好了才回家,直到满月。母亲如今每每给我们讲起这段往事,眼里总是蓄着泪……内疚的是,我们做晚辈的没能报答四娘的恩情,我和妹妹长大成人,走上工作岗位,四娘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现在,我的父母也去了。值得安慰的是,他们与四娘安葬在一块,相知相惜的亲人又到了一起。过年、清明,我去祭拜父母,也去祭拜四娘,我在四娘的坟前烧纸、叩拜,就觉得四娘虽然在那一堆土里躺着,但却知道我在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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