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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岁的孤胆英雄

成都日报 2017-07-23 01:25 大字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市体校的教练来学校挑队员,我个子高挑,手长腿长,动作快,教练挑上了我。乒乓球队有十来个孩子,男女各占一半,都是从各个小学选来的。

每天放学后,我放下书包,屁股后别着一块球拍,乐颠乐颠地训练去了。一群六七岁的孩子,先从最基础的挥拍学起,每天挥拍一万次,教练在一旁纠正动作,接着用球拍颠球,球不能掉下来,每天一万次。练好了,教练用粉笔在墙上画个小圈,比乒乓球大一点点,每次球都要打进圈里,一万次。练好了,才开始上桌打球。

那年全省乒乓球选拔赛,教练说,今年不限名额,我把你们都带去玩吧。我们十几个人,除了准备打进省队的16岁的吴哥哥,全是一帮十来岁的费头子,第一次集体出门兴奋得不得了,一路上都在不断闯祸,上世纪70年代的孩子很少有机会旅游的。教练由着我们乱打乱闹,不像训练时那么严厉。

到比赛驻地体育场的当晚,我们在体育场里狂追,我被推了一把,从看台的最高处咕噜咕噜直滚下去,膝盖骨都露出来了,教练吓坏了,一连声说,我怎么向你妈交代?我怎么向你妈交代?不过小孩子的愈合力是惊人的,也不知道害怕,我包着纱布一拐一拐地还上街到处玩,第五天就上场比赛了。

另一个孩子端汤时和别人撞了一下,一碗热汤全洒在胸口,严重烫伤,他还是包着纱布上场打了一盘。大概教练觉得机会难得,每个孩子都安排去打了一场,也算长长见识。确实那样的比赛打一场,水平会涨很多,虽然教练知道,这个队的孩子,没有一个会成为专业运动员。

这是我参加过的唯一一场专业大赛,我作为送分队员被分到青年组,以10岁半的年龄对阵16岁的选手,也没有教练在旁指导。第一局0∶21,第二局10∶21,最后一局打成19∶21,赛后教练看到这个成绩,以为自己看错了,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然后那张嘴就笑得合不上了,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呀!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挣积分。可怜大姐姐虽然胜了,却被教练一顿咆哮,当场哭了起来,因为每局的比分都要计入全队的总成绩,这个分丢得简直叫莫名其妙。

其实她不知道,我本来害怕极了,论年龄、论个头、论技术、论经验,我俩都差得天远地远,上来第一局啪啪啪就打完了,我基本上连球都没摸着,被打得晕头转向、胆战心惊。第二局她就不把我当菜了,脸上一直挂着轻蔑的笑,这笑容不知为什么没来由地激怒了我,我顿时忘了胆怯和害怕,我叫你笑!我叫你笑!我豁出去了!兵行险招,每个发球都直奔两个球台角而去,势如脱缰野马,那球如有神助,居然没有一个发出界,姐姐瞬间懵了,接连失误。我不顾一切地进攻、进攻,超常发挥,打得又快又狠,她被我打晕了。她的教练不得不两次叫停,指导她调整心态。

我信心大增,原来年纪大也不可怕嘛,反正没指望赢,干脆放开打。越放得开,打得越顺手,最后一局居然和她缠斗起来,比分紧紧咬住,交替上升, 赛后我想,如果有教练在场指导指导,说不定我能打赢!

人啊,在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轻视别人。

吃晚饭的时候姐姐遇到我,瞪了我半天,我呢,理都不理她,埋头没心没肺地大吃大喝。整个队打了7天,我就参加这一场,那时并没有想到,这场比赛,会在心里记一辈子。每当遇到过不去的坎,我就会想起那场比赛,10岁的我面对强大的对手和她的教练,像个孤胆英雄。我的心里,就会勇气倍增。这大概就是体育运动对人的塑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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