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红烧排骨香 □郭文杰

西安日报 2020-10-15 03:07 大字

母亲做的红烧排骨真是一绝,不光我喜欢吃,妻子和孩子也喜欢。我不善于奉承,也不执著讨好。母亲在故乡的砖瓦厂食堂里,工作了三十年,一般的炒菜根本难不住她老人家。在厂里领导的印象中,她就是一个多面手,上至工地搬水泥,下至食堂煎炒炸,样样精通。

母亲做的红烧排骨,更加倾向于色香味美,更加讲究的是吃到嘴里、化在心里。听姐姐说,母亲的这门手艺,是从已故食堂主厨党爷爷那里学来的。听母亲的工友王姨说,那会厂里招待客人的菜都出自党爷爷之手。有一次,日本友人来厂里参观,宴请友人的时候,桌面上的压轴菜就是这道红烧排骨,友人吃了赞不绝口;临走的时候,还提议要见见党爷爷的真容。

党爷爷厨艺好,领导喜欢,只可惜是个孤寡老人,跟前也没个子女,平日里就是拿酒消愁,只不过稍不留神,这酒就喝得不省人事,电喇叭都喊不醒。

母亲那会儿还年轻,胆子大,做事认真,还多了那么一点细腻。一次,喝酒的党爷爷酒瓶子没离手,醉躺在厂里的砖窑门口。母亲最后一个离开食堂,路过砖窑的时候,听到如雷般的鼾声,走过去一看是党爷爷。听母亲说过,党爷爷的呕吐物弄得满身都是,恶臭熏得人直反胃,就像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

母亲没有顾及自己是女子,也没有多想男女授受不亲的半点尴尬,只是觉得这人要是不背回家里,一夜下来不是窜稀就是要命。好在人好天在看,半路上遇到认识的工友,大伙搭把手,一起把党爷爷抬回了宿舍。醒来的党爷爷,第一句话就问:“我咋回来的?”不知是感恩,还是愧疚,反正那次后,党爷爷向厂里领导打申请正式接纳母亲做了自己的徒弟。

听母亲唠叨过,说是做了徒弟,其实更多的是受苦。党爷爷不只是手把手教母亲做菜,还要求母亲每天用二十斤沙子来回颠炒,一天下来,手里的水泡就像无边无际的山包,满手都是。旁人看不惯,批评党爷爷:“我说党师傅,你徒弟是个女的,这女人又不比男人,你这要求太高了,谁能受得了……”党爷爷一根筋,他就是那赶不动的犟驴,不说还好,这一提醒,又额外叫我母亲每天从库房里背三袋白面。不过母亲没有半点怨言,无论啥都踏实去做,要不然,不可能学到党爷爷的一手绝活。

假期期间,我想吃排骨,就钻进母亲的厨房里,一本正经地想偷艺,不过母亲以厨房油大烟多为由,拦住了我,没让进半步。我不怪母亲,毕竟这手艺是母亲花了一辈子的心血学来的,要是别人都会了,那排骨香甜辣口的神秘和美味,也就荡然无存了。后来,母亲点到为止,说:“排骨味道的好坏,全都在于特别熬制的肉汤,而这份独特的肉汤,又是母亲当学徒学来的。”母亲的得意之作,也就是这份鲜为人知的肉汤了。

我外出工作,去了离故乡三百多里的灵丘。回家的次数和母亲头上的头发一样越来越少了,心里万分愧疚。心里放不下母亲,放不下母亲的红烧排骨,哪怕是在工作、在做梦。

假期回家,母亲问想吃点啥,我毫不犹豫提到了红烧排骨。除了喜欢吃,更主要是母亲心里最得意的,莫过于自己的儿子常常惦记的千里红烧排骨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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