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活着就懂了

桂林晚报 2019-11-17 11:54 大字

一“柿”情缘

李秀芹

叶老师的收音机又坏了,这个月她的小家电频频出现问题,不是录音机坏了就是手电筒坏了,隔三差五就往校门口的家电维修铺跑。维修铺的师傅是位残疾人,个子很矮,还架着双拐,不过维修技术倒是不赖,我去修过一次电视机,他三下五除二就给鼓捣好了,收费还低。

叶老师分配到我们学校两年了,教学一直找不着北,她专业课讲得不错,就是管纪律不行,学生们都不怕她,课堂上永远吵吵闹闹。学生们私下喊她“软柿子”。

我劝她,赶紧找个对象,调离学校吧,她这性格不适合当老师。我给叶老师介绍了几位男青年,人家一听她是老师都愿意见面,但聊几次就不同意了,说和她没感觉,聊不到一个频道上。咳,叶老师书呆子气太浓,情商着实堪忧,连同事们都不喜欢她这种性格,只有维修铺的小王和她聊得来。

那日叶老师修完收音机回来,提了两篮子柿子,柿子都熟透了,我吃了一个,非常甜。叶老师说是维修铺的小王师傅送她的,送了她几蛇皮袋呢,班里每个学生发了三个,老师们再每人分几个。说起小王,叶老师眉飞色舞,她说,小王家在山区,老家遍地都是柿子树,现在村里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柿子挂在树上熟透了也没人摘。他上次回家,站在屋顶上,拿摘柿子的杆子摘了几袋子。他身体不好,父母年龄又大了,摘柿子是个危险活。小王还说下次回家请叶老师一同去他老家看柿子呢,一个个柿子像红灯笼一样挂在高处,满山遍野柿柿红,非常漂亮。

我委婉提醒叶老师,别和小王走得太近,否则让外人误会成情侣关系就不好了。叶老师说,误会就误会,男未婚女未嫁,随便别人说。

这丫头什么时候伶牙俐齿了,看来她对小王有点好感。我劝她,小王毕竟残疾,家境又不好,处朋友可以,选对象可不合适。

不久,叶老师的父母找来了学校,原来他们知道了自己女儿和小王的事情,态度决绝,坚决反对。他们去找小王,小王一句话也没回答,他能说什么呢,自己根本配不上叶老师,便主动提出远离叶老师,当天收拾东西关了店门回了老家。

叶老师却铁了心,非嫁小王不可。请假追到小王家里,小王不同意和她结婚,她就辞职不干了,赖在小王家不走。那天,小王送叶老师回学校,拉了一车红柿子,这些红柿子都是叶老师摘的,学生老师都有份。

叶老师的父母见“生米煮成熟饭”,只好答应了两人的婚事。结婚后,叶老师生了个儿子,小王当起了家庭煮夫,负责在家照顾儿子,做好叶老师的后勤工作,还兼职开了家网店。

每次见叶老师和小王走在一起,我们心里便很难受,两人也太不般配了,小王不足一米四的身高还因残疾干不了重活。大家都说叶老师心理素质太差,几次相亲被拒,自尊心严重受挫,才让小王钻了空子。

私下问叶老师后悔当初的决定吗,她说,不后悔,婚姻最重要的是灵魂般配,而非条件。没遇到小王时,她感觉很自卑,世界都是黑暗的,但自从遇到了小王,她的世界明亮起来,性格也活泼开朗了,小王说软柿子只要足够甜,也能让大家喜欢。

叶老师结婚二十年了,她越活越自信,越来越讨老师和学生喜欢,从未听她抱怨过生活,每每提起自己的家庭,她都露出甜蜜的微笑,这就是婚姻最好的状态。幸福写在脸上,而非挂在条件上。

懂了就好君珺

老郭懂了的时候,已经在肚子上挨了一刀,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那天,和几个老朋友聚在一起喝酒。落座后,有一个人问,老郭呢,怎么没来?一个知道内情的朋友说,好像病了。大家问,什么病?那位朋友神情压抑着,说,肠癌。老郭和我们在一起喝酒很多年了,他能喝也爱喝,身体一向没有大问题,他突然得这个沉重的病,我们都觉得很奇怪。那位朋友解释,老郭很久以来其实肠胃都不怎么舒服,经常拉肚子。他没重视,照样喝酒,吃香喝辣。现在,肠胃受不了折腾,崩溃了,也开始反抗了。

之后不久的一天,我清早上班,远远的,看见老郭骑着电单车过来。看见我,他停下车,脚蹬在路基上。他脸色苍白消瘦,原本稀疏的头发几乎掉光了。问起他的病,他告诉我,他出院了,在家吃药休养,现在到医院去化疗。他用手在下腹比划着,说割去了一节结肠。我说,怎么搞的,弄成这样。他摇了摇头,神情凄恻,颇有悔意,以前太不注意了,吃东西没有节制,肠胃不舒服也没有及时检查。万幸的是,他的病变属于早期,治愈率很大。他现在如梦初醒,来了个大转身,不喝酒不吃酸辣,饮食以清淡为主。临别时,他笑了笑,反向我挥挥手,喊道,别乱吃东西啊。当然,我理解那“东西”里包括了酒。他在以他的切身教训警醒我。

也是凑巧,就在那天,一个女同事在微信圈里晒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两个膝盖被白纱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是半月板损伤,上了药,正在医院治疗。女同事四十多岁,生性活泼,爱运动,尤爱徒步。据说,她曾经有一天步行了5万步,让我们一班男人都自叹弗如。此外,她晚上还经常参加民间歌舞团的唱歌跳舞活动,一排练就是数小时,累得双腿疲软发麻。她一直坚信,多走路多运动,对身体有利无弊。有一天,她傍晚下班回家,上楼的时候好好的,突然听到左腿膝盖处发出轻微的“咯嘣”一声,然后一阵疼痛从膝盖处蹿上来。似乎有传导,右腿也磕了一下,接着也剧烈地疼痛起来。到医院去看,医生给她的诊断结果:半月板损伤,原因是过度步行,膝盖长期受压,不堪重负所致。现在,她走平路尚可,上下楼梯都要歪着身子斜步而行,颇为吃力。

假如说,老郭是因为贪杯好酒,乱吃东西,造成肠子病变,属于罪责难逃;那么,女同事则是一门心思想着强身健体,但由于方法失当,结果与初衷大相径庭,落得不必要的损伤,真正是让人唏嘘。

现在,该说说我了。去年夏初的一天,我毫无预兆地得了一场肺炎。没咳嗽,不发烧,浑身没有一丝的不适,但痰里带血。住院时,我反复问医生,我好好的,怎么会得这个病,挺吓人的。在医生反复引导下,我回忆起那之前有一天下雨,我没带雨具,又不耐烦打车,就沿着屋檐一路回家,被从上到下淋了个透湿。当天晚上有一点轻微的不舒服,第二天便没事了。有可能,埋下了病根。医生推测说。肺炎的发作,有时是有个过程的。我有些惊诧,但又不能不信。万事皆有可能啊。

关于身体,有些道理,我们原本就懂,但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譬如老郭;有些东西,我们原本压根不懂,却胡乱折腾,适得其反,譬如女同事;还有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因由,导致身体出现了病症,譬如我。现在,在身体遭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后,我们都懂了,虽然晚了点,但尚有可为。

一日,接到老郭电话,约出去小坐。我大惊失色道,你又喝酒了?老郭呵呵一笑,带了一瓶好酒,给你喝的,我喝油茶。接着声音低沉下去,酒,已与我绝缘矣。

人生即绕路菟菟

给远方的闺蜜发信息,因为突然惦记她的“甲亢”。她回复说:“很累很累,已经快要撑不下去……”

作为一个二孩妈妈,养育孩子所付出的心力比一孩的妈妈不知要多出几倍,还要应对自身疾病所带来的那些难以控制的情绪和突然就会袭来的无力感。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闺蜜的婆婆又突然患病住院,也是雪上加霜。

配偶呢?可惜配偶有心搭手,只是特殊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可能施以太多援手。她本来还指望自己的妈妈能搭把手照顾一下俩娃,可妈妈腰疾又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忙上加忙心多挂碍,所以忍不住哀叹:“生活,可真会捆绑着给人出难题!”

所有的安慰,都不能帮她走出困境,就聊起我们共同的朋友W。那年亲人去世,W回老家去奔丧送别,谁知高速路上出车祸导致手臂骨折,紧急手术后,又不小心触碰了神经,落下手臂知觉丧失的后遗症。作为一个科室里的明星护士,很多时候还要靠手的感觉来救死扶伤。可这个状况,W很担心自己的预后和工作前途。所以,在养伤的日子里,班不能上,外加失去亲人的悲伤,她一度抑郁。

人生在途,多的是泥泞。W曾经发过这样一条朋友圈:“一切的绝望,都是从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开始……”这条让人唏嘘的朋友圈,跟W的老公Z先生有关。

当年的小城,曾经刮过一股民间借贷风,高额的利息,诱惑着心存幻想的人们前“扑”后继。Z先生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把家里的钱甚至还把信任他的亲朋好友的钱全都投了进去,可是才刚刚尝了点甜头,接下来就全线崩盘,惨状吓傻了所有人……

一夜之间,Z先生就白了他的中年头,但生活还得继续。Z先生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靠以前的那点大厨手艺去盘了间快餐店,然后起早贪黑煎炒炖煮忙似陀螺。然而,开快餐店赚的那点辛苦钱,对于要偿还的债务来说是杯水车薪。后来,他又跑到乡下去圈了块场地,跨界当起了养驴倌……虽然“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但现实总是不停地戳破梦想的气球。Z先生的这次创业又以失败而告终,真是人穷梦短。

好在,Z先生没有一蹶不振,而是一边做着他的家庭煮夫,一边继续斗志昂扬地生活。也是天可怜见,后来还真又找到了“东山再起”的门路,这是后话。而W也在经过辛苦又漫长的复健后,手臂知觉恢复,并顺利走出抑郁。如今的她,继续着自己热爱的护理工作,而且因为表现好,还“官”升一级。

突然想起日本93岁旧书店主人坂本健一,他曾经在《今日店休》的书中写给生活这样一封“情书”:“人生即绕路/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算绕路/因为绕路/所以途中耽搁/没有比途中耽搁更快乐的事/绕路才是最货真价实的人生……”所以,这是坂本健一先生在用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们要笑着面对所有来自生活的馈赠吗?因此,很想告诉闺蜜,人生所有的磨难都是经历,哭也许不是解决问题的绝招,但笑肯定是面对问题的武器和法宝……

这样说也许有点“鸡汤”,但活着活着就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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