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春天里的花事只剩下美好

甘肃经济日报 2019-04-16 01:00 大字

马建红

几乎每次假期结束后的新闻报道中,都少不了游客的不文明行为这一条。春天里百花盛开,这“不文明行为”也就多与花有关。身披各色丝巾的大妈们,身手矫健地爬上枝丫,在花丛中争奇斗艳,以至“树上开满了大妈”竟成了今春的流行语!一些不文明行为,年年被批,年年复发,实属难以根治的疑难杂症。

除了假期里随处可见的“不文明行为”外,在一些著名的赏花景点,可能整个“花期”里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武汉大学每年樱花盛开的时候,校园都会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公园,游人在那些建于民国时期、至今仍是武大学子们栖居之地的老斋舍间流连忘返,在那样的场景中,那里确实是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的。学校出于对教学秩序维护的需要,出台了一些管理措施,却往往会遭遇游客的挑衅,言语甚或肢体冲突事件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武大虽出台了一些管理措施,不过相信这冲突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说到樱花,就会说到日本,春日里假期短,也还会有人漂洋过海去日本赏樱花,仿佛只有这样才算是“正宗”。至于国人,相信大多数“读着鲁迅作品长大的一代人”,都是在中学课文《藤野先生》里初识樱花的。不过,先生在描写风景的时候,依然不改其一贯的“讥刺”笔法,而对象则是当时的清国留学生。“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先生不愧为是运用文字的高手,寥寥数笔,景致与其中的人物,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读者面前。

其实,在学习“藤野先生”的时候,还有一个不甚了了的,就是那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速成班。鲁迅在从东京转到仙台医专的1904年,其时清政府施行新政,为了快速养成所需的新式人才,蒙日本文部省的批准,专为中国留学生举办了各类速成学校,以期在较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学完课程,回国效力。这些速成班,确为满清政府乃至其后的北洋政府的现代化转型,储备了必需的教育、军事及法政人才。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些速成班里,也不乏混日子的人。《藤野先生》中述及的“中国留学生会馆”里,一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鲁迅因不满意于“无非是这样”的东京,转而去了仙台医专,有幸遇到了热心而友好的藤野先生。而在两年的学习后,因“觉得学医并非一件要紧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作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广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遂弃医从文,写那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去了。

鲁迅先生笔下对速成班的清国留学生颇不以为然,这倒不是先生刻意轻贱自己的同胞,而是这些留学生的表现的确不尽如人意。在《清国留学生法政速成科纪事》中,曾记录了他们的行迹,说某人隔壁是清国人公寓,“不仅骚扰自朝至暮,且甚不洁,自窗向某氏洒扫已毕之庭园吐痰,俨视该庭园一部为彼等痰盂。”中国人“向崇尚文字,本应敬谨用纸,熟料彼等肆意丢弃废纸,该人庭院一隅,为彼等弃纸,类其所吐之痰,状似山积。此等散漫情事,不知凡几。”文中还列举了这些留学生住在公寓中,不分白天黑夜,恣意吵闹,甚为嘈杂,游戏恶作,渐入斜径,“长此以往,终不能养成善良风俗”,“如此这般,何得陶冶品性,培养人才,获致清国政府所期望之教育乎?”其结果不幸而被言中,这些曾被视为担当国家富强重任的新学之士,即便学到了真才实学,以这样的精神状态,于危机中之国家又能有何助益?

人们曾深信管子所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果说百多年前积贫积弱时代的国民,举止失仪、表现恶俗,还可以归咎于其时的贫困和落后的话,何以在今天“过上了好日子”的社会上,依然有如许不文明的举止?由此可见,物质生活的改善,并不必然带来人们素养的提高。所以,在一个人人都是摄影师记录者的时代,镜头里留存了美景,也折射着我们的修养与文明程度。一百年前鲁迅笔下的文字,今天我们手机或相机中的影像,都会成为后代评说我们的依据,但愿“树上开满了大妈”的景况不复出现,让春天里的花事只剩下美好,不再有膈应人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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