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神保町淘书记
□许志杰
日本的旧书业十分繁盛,主要集中在京都、大阪、东京等几个文化相对发达的大都市,尤以东京的神保町旧书街区为甚。
到神保町旧书街区之前,我先到过广岛的几家书店,在大阪花了小半天时间去寻访著名的清空书房,在京都去了东寺的集市淘书。每个地方都有不同收获,买了几本自己喜欢的字帖,尤其是在京都淘到一本京都大学所藏甲骨文目录索引,为此次日本淘书之最爱。由此看出,时至今日,日本的旧书业红火依旧。再到神保町旧书街区,但见书店招牌林立,书店门口摆满旧书,书客络绎不绝,一派忙碌景象。让我惊讶的是,有家批发书店的大门尚未打开,店外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候着,每人拿一本书边看边等。这是一幅许久未见的美丽图画,令我也情不自禁地站进了这支队伍中,静候一刻多钟。
神保町旧书街区位于东京中心位置的千代田区,已经存在了100多年。上世纪初,经历了明治维新以后的日本,经济、文化、教育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一大批图书出版机构相继诞生,他们不约而同地将办公地址设在了神田的神保町一带。至今,以出版著名的岩波文库而声名鹊起的岩波出版社,依旧在这里办公。随之应运而生的是出版机构各自兴办的书店,一般是底层为店、上层办公。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书店街区渐成气候。后来,特别是二战之后,一些经营旧书业务的人也把店铺和摊位开到神保町,旧书店慢慢超过新书店。这里之所以叫做旧书街区而不是我们习惯的旧书一条街,是因为这里的旧书店不是聚集在某一条街上,整个神保町区域的多条大街小巷,以两条大街靖国通和白山通形成的十字路口为中心,向周边散发开去,都是店面各异的旧书店。
这里到底有多少家旧书店?有人说是200多家,有人说比这多得多,至少400家。准确的数字只能来自管理部门,一时无法得到。但从一张简易的神保町旧书街区的地图看,粗略地数一下,至少有200家。日本的旧书客把神保町称为“古书的麦加”,他们认为古书是不折不扣的文化财产,具有很强的精神鼓励作用,很多淘旧书的人到这里就像朝圣般虔诚。有人在这里一呆一天,甚至一呆几天,那种迷恋程度,如同一条虫子找到了适合自己生存的巢穴,得意地钻来钻去,所以这些淘旧书的人也被戏称为“书虫”,形容其对旧书的痴迷。
走入旧书街区,就会被千奇百怪又充满日本文化味道的旧书店招牌所吸引,都是用汉字书写,有明文堂书店、中山书店、十字屋书店、山阳堂书店等等,当然,还有中国读者非常熟悉的内山书店。从这些书店的名字可以窥见日本文化与中国文化的相近之处。每个书店里的书皆是密密麻麻地挤在从地板到天花板的书架上,甚至有的“流”到了书店外。书店的经营者以老人为主,他们多数是从老一代手上接过来而成为书店的新主人,也有的是因为自己喜好旧书,在退休后花钱盘下一个小店,把自己多年攒起的旧书拿到店里卖,既可以满足对旧书一如既往的热爱,还能在书店结交一些书友,一起看书、喝茶、聊天。对于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而言,在这个书友往来的热闹之地,也可以打发略显寂寞的晚年时光。正是因为有这样一种旧书经营思路与模式,神保町旧书街区的书籍一般价格不高,普通读者和旧书爱好者都能买得起。
毫无疑问,神保町旧书街区的书以日文书籍为主,同时不乏日本出版机构印行的中文图书以及大量旧时日本人从中国购得的中华典籍。早几年,很多中国的旧书藏家就瞄上了日本旧书店里来自中国的旧书,包括很多在国内难以淘到的线装书,甚至有失传多年的古籍善本。据说不少人在神保町淘到了绝版书,有人淘到了宋版、明版书,更有很多名人字画在这里被中国买家带走,以致回流国内的书和字画出现井喷,当然也难免鱼龙混杂。对淘书人来说,这样的好事早已随着旧书的日渐减少而成为昨日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放低身段和要求,静下心来,一家一家书店地走,一排书架一排书架地找,还是可以找到自己心仪的书的。在一诚堂书店我用了大约四十分钟的时间,大体把店里的书瞄了一眼,有的也大体翻了几页。一诚堂书店创立于1903年,10年后迁入现在的位置,是神保町代表性的老字号书店,专营文科和西洋以及中国二手书。一诚堂书店看上去就与众不同,大开间的厅堂里摆满了很高的书架,书的品质也是高大上,套书多,大部头的精装书多,西洋文字的书多。一排稍低的书架上摆放的数十本字帖引起我的极大兴趣。果然,此处有惊喜。几本书法字帖被我一眼相中:文征明真迹《赤壁赋》、《岳阳楼记》、《颜鲁公争座位帖》和《孙过庭书谱真迹》。其中《岳阳楼记》的印行时间是大正元年九月二十七日,就是公元1912年,距今已有106年。书里还夹着两张小楷《岳阳楼记》,估计是原书主的练习之作,功底深厚,应是一位成熟的书家。淘到这么好的字帖,与我来之前设计的小目标十分吻合,求精不贪多。的确,来到神保町旧书街区,书店太多,诱人的书籍实在太多,很多淘书的人是怀着一颗激动的心来到神保町的,一旦失控,不能捂紧自己的腰包,难免会陷在这个旧书的泥潭而无法自拔。
神保町旧书街区的位置非常优越,处在东京几大繁华商业街区的中间地带,拿我们的行话说就是寸土寸金。在东京这样一个世界超一流的大都市中心,藏着一个令全世界淘书爱好者心向往之的旧书街区,着实叫人惊叹。试想,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东京的城市格局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经历了二战时期美国空军的大轰炸,很多地方都变了,甚至面目全非,神保町旧书街区却越来越大,战后迅速成长为世界数一数二的旧书街区,至今红火。这算是一个奇迹吧。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
新闻推荐
新华社东京1月14日电（记者华义）日本东京大学研究人员研发出一种可裁剪无线充电膜片，能裁剪成各种尺寸，“贴”在衣服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