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该为“无理时代”负责?
□胡艳丽
生活如同走路,一个坎连着一个坎是常态,但最怕的就是经历一程一程的坎坷崎岖后,依然看不到希望。
日本作家奥田英朗笔下的《无理时代》,描述的就是一个没有希望,混乱而失序的时代,身在此中的人们,有人挣扎、有人放纵、有人试图出人头地。可悲的是,小人物的各种努力,总是被各种残酷现实无情打回原形,甚至使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
小说铺展开的是一个似曾相识、没有粉饰、真实又残酷的世界。书中的每一个人物,谈不上什么闪光点,却也并不全然令人憎恶,他们的善恶都是相对而言的,在可叹可恶的背后,更多的是可悲可怜。蝇营狗苟的福利科小公务员,看了太多贪得无厌想依靠骗保度日的人,他对低保户不再心生同情,在工作任务压力下,以揭穿他们的谎言,让他们退保为荣。这样的工作,换作任何一个人,也难燃心中的激情。这其中有社会整体环境不景气人们生活艰难的原因,还有政策设计错位、执行方面随意性大,以及女性歧视,劳动保障不健全等种种原因。
这是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网上缠满的是人间百态。书中的另一些小人物,比如加藤裕也的前妻以及情人都是靠吃低保度日,有了低保供给,她们已经没有了重新进入社会工作的动力；而派遣工堀部妙子辛苦工作,拿到的工资却远不及吃低保的人,她后因卷入宗教纷争,被卖场开除,她也幻想着有一天能吃上低保。相原友则看似掌握着一定的权力,其实也只是缠附社会大网上的弱小个体。他不仅无力改变大局,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掌控。
那被冻饿而死,得不到低保救助的老婆婆,她的死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很多人都应为她的死负责,又貌似无一人负有直接责任。老婆婆那身体健康、精神病态的儿子,也就是造成连环车祸的始作俑者,也是这个社会的牺牲品,是“社会恐惧症”的患者。
一个社会,由每一个具体的人构成,人人无辜,人人都是被害者,那么谁又是罪魁祸首?谁又该为这一连串的悲剧负责?或许人人都有责任,又人人可以袖手旁观,直至自己被直接卷入其中,成为整个漩涡中的一个泡沫。
一个动辄对父母拳脚相向,却不敢面对社会,终日躲在小房间里打游戏的网瘾男,为了证明自己突然跑到大街上,掠了一个女高中生回家,把她当作游戏中的“美琳公主”,幻想着自己是保护公主的骑士。一个大男生,正是阳光正好,春光灿烂的时节,但他的人生、人格已经完全扭曲。其中,必定有他自己、父母的责任,但也不能忽视社会大背景。游戏啃啮着一批少年的心,游戏中快意江湖,挥斥方遒的恣意人生,与生计难寻、突围无望的困顿现实形成鲜明对比,娇生惯养长大的青年一代,他们承担不起生活的沉重,于是向网络遁逃,寻求精神慰藉。
无望的社会催生更多的无望,变形的人生扭曲更多人的生命线路。
当社会凋敝,必然有很多所谓的“精神救赎者”及组织应时而出,他们宣传各种各样的教义。最终都难掩聚敛钱财的真相,身陷此中的人们,逃离了“凡俗”社会的是是非非,却又陷入另一重深渊。
生活,不是童话,经历种种挫折后,你会明白,每个人都应生而为勇士,勇敢地去面对一切,向下沉沦只能坠入更深的深渊,而向上奋起,起码心中还有光。小说不担当传道授业解惑的职责,奥田英朗所写下的,是真实的、没有遮掩的日本社会,他用呈现代替观点,用嬉笑调侃代替口诛笔伐,就在这诙谐戏谑中,读者似乎总能在书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引发更深的思考,这才是该书超越国界,直抵人心的魅力所在。
《无理时代》
[日]奥田英朗著曹逸冰译
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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