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来了红蜻蜓
方淳,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病人》,短篇小说集《月是故乡明》等。
六月,稻禾青青,家乡的田野上来了红蜻蜓。
这乡间独有的红衣绿袄的昆虫,是与田野清风相伴的精灵。它们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每年,在这个季节,倏忽而至。它们结着伴儿,张开透明的羽翼,一会儿,静止不动,伏在一处,一会儿,只刹那间,就飞到别处去了。有时候,它们只浮动在我的眼前,靠得那么近,仿佛伸出手去,就能捉到。
在我老家,蜻蜓被叫作“蝴蜻蜻”。学名之外,蜻蜓的别称真不少:猫猫丁,咪咪洋,丁丁,蚂螂,河嘻嘻,蜻蜻……真是可爱得很,怪不得令人想到卡通形象。蜻蜓的造型确乎简单笨拙:圆鼓鼓的脑袋,傻愣愣的眼睛,细长长的身段,薄扁扁的翅膀,细茎茎的腿。怪乎!漫画书里经常看到蜻蜓。它各个部件的比例,让人想到眼下的热词:呆萌。
我是个昆虫盲。从小到大,最厌恶虫子。除了瓢虫、蜻蜓、知了、蝴蝶、蚂蚁、天狗,就再无喜欢的昆虫了,对昆虫知之甚少。看丰子恺写李叔同,一把霉烂的椅子也不忍马上坐下去,怕伤到生存在椅子缝隙间的蛀虫。一定要拍一拍,将它们赶走,才能坐下,谓之不杀生。
农人的孩子喜欢捕蜻蜓,却不像城里的孩子,有网兜。他们有自己的智慧。采一根软硬适中的树枝,弯成一个椭圆的圈,两头合一,套进一个竹杖里,支着它,到破壁角糊上蜘蛛网,糊得像羽毛球网拍,硬硬的,有了弹性。这时候,举着竹竿,直往稻田去,迎着正在飞舞的蜻蜓,在空中一招展,翅膀就粘上了,扑棱棱,扑棱棱,愣是下不来。
我不怎么爱捕蜻蜓。蜻蜓那样美——无论静静地停着,还是飞舞在空中。对于美好的事物,我只有倍加珍惜,倍加爱护。那些顽劣的、残忍的孩子,我从来不愿与他们做朋友,宁可让停落在手心的蜻蜓,成为玩伴。
其实,农人的孩子大多不知道蜻蜓的生命有多珍贵,有多艰难。如果知道了,他们恐怕也难以下手。蜻蜓要遇上温暖的气候、食物和合适的水体才能繁殖。蜻蜓点水,将卵产在水中。及至成了幼虫,这期限居然可以长达五年。幼虫生活两年或两年以上,才能沿着水草爬出水面,一生蜕皮十一次,才能羽化成虫。蜻蜓的幼虫捕食孑孓,有时也食用同类,也会被鱼、鸟捕食。成虫后,生命就将尽了,虽然飞行迅速灵活,能大量捕食蚊蝇,几无敌害,但寿命只有数周。
和蟋蟀一样,红蜻蜓还是有关乡愁的昆虫。小时候,在舞台上表演日本童谣《红蜻蜓》,我们齐声唱道: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哟/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提起小篮来到山上/桑
树绿如阴/采到桑果放进小篮/难道是梦影……
许多年没有见过红蜻蜓了,离开老家后,就再未见到乡野的红蜻蜓。偶尔路过西湖,在曲院风荷发现红蜻蜓,但与乡间的景色自然不同。很长一段时间,似乎忘却了红蜻蜓的存在。虽然柜台里有“红蜻蜓”皮鞋,但那坚硬的蜡质、黑色的牛皮,其实跟蜻蜓沾不上边。不去乡间,怎么能发现大片大片的红蜻蜓呢?不去乡间,怎么能感受红蜻蜓停在肩膀的美好呢?
如此想来,就觉得是该回老家原野走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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