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胡艳丽
读日本电影导演是枝裕和的《比海更深》,总感觉里面满满都是岁月的味道。小说中充满着人生的无可奈何,所有的深情都要待到整部小说结束,再翻转来看,才能感受到在那份细水流长中,蕴藏在人们心底的情愫。
小说的主人公良多,是一个典型的人生失败者。他曾在十五年前获得过某项文学奖,一度披上了“作家”的光环,然而好景不长,在随后的15年中他再没写出过一部作品。在声望与积蓄日渐流失的同时,妻离子散。每月一次见儿子真悟,成了良多生活中的精神支柱,然而嗜赌成性的他,连自己的生活费都成问题……他一面对前妻余情未了,对母亲心生愧疚,一面又无力尽赡养的责任、照顾的义务。
小说围绕良多残败的日子展开书写。他名义上是回家看望母亲,实则是想趁母亲不注意搜寻一点值钱的老物件去当掉；名义上是为儿子筹抚养费,但每次他不择手段骗取来的钱财,又都迅速消耗于赌场。不戒掉赌瘾,他的人生只能这样不断下坠再下坠,就像他父亲那样。
一次,在良多敲诈一名高中学生时,那个孩子两眼直直地望着良多说“我长大后绝不想成为你这样的大人”。
“很痛,良多的脸都变色了”是枝裕和用一句话,写透了良多被戳中痛点后的反应。良多小时候确是不想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因赌而成为家庭的寄生虫,而是期望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然而,伴随年龄增长,良多几乎成为了父亲的翻版,重蹈着父亲的覆辙。
“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觉得很容易就能成为理想中的大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成为理想中的自己,当然是不容易的,要努力坚持,要克服诸多困难,要与自己的惰性对抗,要在世人皆醉中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要抵御世间的诸多诱惑。努力是艰难的,但堕落却是很容易的。
如果说真悟、良多、父亲,是一个人人生的三个不同阶段,少年真悟对人生还充满了希望,良多则经历了由希望到失望的过程,而父亲,则是在对现实的步步妥协中,对人生不再抱希望。当三个人的身影渐渐融合在一起,其实就是一个人完整的由希望到失望,由生到死的历程。
那么作者以三重影的笔法,写一个自甘堕落的人所谓何来?
其实他是在用一个废材来映照一群普通人的人生。小说中切入了良多的姐姐、姐夫,母亲、前妻、同事、上司等一系列人物,他们的人生显然也并不好过,没有谁是成功者,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悲哀。姐姐也是勉强度日,女儿要学滑冰还要靠母亲赞助；前妻带着儿子,生活并不宽裕,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也要小心翼翼相处；侦探事务所的所长,看似自立门户,但实则仍然要受制于他的前领导。但就在这不轻松、不如意中,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努力爱着,努力让自己活出尊严。这才是大多数平常人的生活,这才是我们真实的人生。
小说的名字题为《比海更深》,但母亲却说,这一辈子也不曾拥有比海更深的爱,她为这一家人奉献了一辈子,风烛残年依然是良多和姐姐的大后方。这一家人对她的索取比爱更多,而她仍然心怀希望地过着日子,盼着父亲化为蝴蝶飞回来看她,盼着儿子再写出一部小说,盼着一家人能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这书中,唯一的比海更深的爱,就是母亲给予这一家人的。
《比海更深》
[日]是枝裕和著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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