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一直在开 ◆许冬林
多年之前,收到他写的信笺。
摊开纸: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只觉得苏子的诗句好。他借来了,嵌在他自己的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里,也觉得好,不作深想。
后来又收到了他写的信笺,里面有刘禹锡的句子:东边日出西边雨。知道他借的是名句,依旧不作深想。
多年以后,他告诉我,苏子的那两句诗,前面有一句是“水光潋滟晴方好”。还告诉我,刘禹锡的诗,后面一句是“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样被点拨着,拢一块去想,才想起那些后面的诗句里,无一例外地都藏了我的小名“晴”在里面了。
原来,在他的那些过往年华里,在他借来的诗句里,我一直默默地存在着。
我被他藏在了两句古诗后面,藏在逶迤的笔墨里,藏在春风一样温柔的时光里。直到经年之后,我才蓦然懂得。
忽然想起樱花。
记得看过一个日本爱情剧。剧里,那个英俊潇洒的青年,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等一位穿和服的姑娘。那个姑娘,手执油纸伞,碎步走来。走在随风飘落的樱花里。那淡淡的身影,娇小,清美,也好像一朵风中的樱花。
因了这剧里的画面,没来由地喜欢着樱花。不仅喜欢,还相思。想过要去学日语,春天去那个岛国,只为了一睹樱花容颜。甚至想过,老的时候,住两间矮矮的平房,但一定要有院子,里面植高大的樱花树。树下是竹质的摇椅,我靠在上面,另一个人和一只猫陪在身边。风起风息,他在忙着捡拾,落在我发间的樱花碎瓣。
其实我住的大院里,花树也多。洁白孤傲的玉兰,缀满紫花的木槿,黄的迎春,红的月季,金桂,腊梅,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儿的。可是,心底总倔强地横亘着一段遗憾,那就是:我爱的樱花,它今天开落在哪一场春风里?
有一年的春末,朋友来看我,我站在一棵花树旁迎她。朋友笑盈盈地走近,不看我,却看我身边满树的花,惊呼:这樱花,好漂亮啊!
天啊!这是樱花?
我与这花树为邻十年,竟不知道,它就是我柔肠百结的樱花!
原来年年,樱花一直在开。
浩荡春风里,大院里的花们,灼灼开放,都在浓墨重彩地炫耀自己的美丽。只有它,这樱花,不谙世事似的,撑开一片片薄绿的叶。当百花谢尽时,它才悄无声息地来了,从叶缝里挤出一簇簇的粉红。
那花儿,薄薄的瓣,淡淡的粉。像平民家的女儿,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衣裙,不浓艳,却也不染尘。大约是受不得早春的凉风,才赶这趟春天的末班车。胆子又小,每一簇总要凑个三五七枝,挤挤挨挨在一起。
只是,见过了百花盛开的阵势,见识了世事繁华,面对这开在春末的樱花,即便美丽,又哪里会在意?
这些年,想必它开得寂寞。我与它为邻十年,与它不远不近地相对,只因“不识”二字,竟不知道自己拥有它已有如许之多的岁月。
我只惦记远方有未见的樱花,不曾想过去细细端详身边的花树,即使每天从它身边来去,也只是漠然来去。不曾问过这灿烂的一树花,它姓甚名谁。
佛家说:有缘时,当惜缘;无缘时,莫攀缘。
只是,哪怕是对面的缘分,也少不得一个“识”啊!能识,才会当惜;能识,才知莫攀。
借来的诗句,不识的樱花。缘起多年,浑然不觉。如今,岁月渐深,恍然顿悟:有多少花开,默然在春风里,只是,我们走过,走过,一直不知。
还有多少深情与眷恋,也是这样,遗落在光阴的褶皱里,被我们漠视,乃至忘记。
想起多年之前的那个他,想起他借来的诗句:原来,我也那样诗意地存在过,在他的心里。就像我曾经浑然不觉,而樱花一直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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