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神性

天水日报 2019-03-15 00:00 大字

庞洁

收到一位中学生写的读《瓦尔登湖》的随感,他写道“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如梭罗般的生活。我甚至也在尝试着那样做,只可惜我生活在一个说不上繁华却也绝非寂寞的小城。我无法弄到一块属于我的地,当然更不可能有一方真正的山水,除了把高楼的阳台安置满各种绿色植物。尽管我生活素淡,在简单中体味着生命的纯粹,但尘世中凡俗事物依然可以令我焦头烂额;我喜欢山野,却不一定能够真正归隐田园……”

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梭罗的无比崇敬,十几岁即开始玩味孤独,一度想逃离校园和家庭约束,甚至为周遭找不到一处这样的静谧之地而抱憾,文字虽青涩却炽烈。我想到了我少年时同样对此书迷恋不止,但我的迷恋仅止于文本本身而非生活方式。《瓦尔登湖》给我们讲述的是一个灵魂自由行走的历程,是一种没有羁绊的意识做着无规则的流动。在这本书中,梭罗似乎是站在了一个超然的高处——巨大的工业机器消失了,庞杂的社会也已隐去,“满面尘灰烟火色”的人群彷佛原就不存在。只有一个手持一柄斧头的灵魂,在这最纯净的大自然里采撷精神的诗篇,然后把它们化成清冽的泉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一个至纯至净的深处,只有灵魂可以触及的地方。

日后重读,竟和当年感觉完全不同。梭罗的很多思想在这个已经被后工业熏染的社会中显得多么一厢情愿,既然社会的进步都是以自然的毁灭为代价,那么成全自然岂不是以社会的进步为代价。我尊崇他所说的简朴是最好的美德之一,以及对超自然的神性体验等。而我思考的是梭罗在今天的现实意义是什么?

如果陶渊明有遁世的味道,那么梭罗的行为则更像行为艺术。一个人活着的最大意义在于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世界上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生法则。梭罗反对美食、反对一切甚至是合理的物质享受、反对过重的体力劳动,是因为劳动会让人饥饿从而增加食量,这是否有点无稽之谈?当然,“大隐隐于市”在现今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就是一种理想主义,但是物欲未必就是坏东西,能够抵抗欲的东西其实还是“欲”。梭罗在瓦尔登湖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隐居,他和世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经常有人拜访、交友,两年后他返回了社会。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瓦尔登湖。难得的不是梭罗证明了什么,而是他有勇气去证明和体验,并告诉了我们一些生活快乐丰盈的秘籍:对物质的要求尽可能的简单,简单得犹如湖边的一片树叶;对精神上的追求永不停歇,最大地丰富自我的灵魂。

读书时我有一位美国朋友,他就来自梭罗的故乡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他特别喜欢老子的《道德经》,我问为什么,他说,《瓦尔登湖》就是梭罗版《道德经》嘛。他告诉我他的家离瓦尔登湖不远,梭罗的小木屋还在,只是很少有游客去那里了,也许他以后会去。我说我更喜欢“境由心生”,他明白之后说“No,Whenyouwerebornofakindofperson,it'sdifficulttochangetoanother.”,呵,我想,他也一定会喜欢海子写的“梭罗这人有脑子”。

回到篇首提到的来稿,我想这位同学在以后不同的人生阶段都会不断重复体验和理解“孤独”,这与是否去效仿梭罗无关,人生在不断的重读中完善,直至我们触摸到那些睡着的神性,阅读带来的体验也如此。阅读,和孤独、疾病一样,我视为命运之一种。

我很理解文字中若遇到那种令人发疯的激动太难得了。重温年少时的疯狂,发现很多已经很难打动现在的自己,或者说我在不断修正这种体验,这也很好理解,就好比十八岁时候喜欢的人现在站在眼前同样没感觉了一样。人生确实是分段落的,有的段落就是一个回车键,第一行是梭罗先生,第二行就换人了。当然,要说后来的人生篇章都是“代笔”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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