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谷歌写科幻的中国人
8月16-20日,第76届世界科幻大会在美国加州圣何塞举行,不少来自中国的科幻作者、译者、读者参与此次大会。如果把这支“中国代表队”按照工作经历来分类,我们不难发现,“在谷歌写科幻的人”似乎是一支独特的力量。
写科幻与谷歌之间存在怎样的联系?互联网科技高速发展的中国能否诞生出类似的科幻写作圈?针对这些问题,在豆瓣阅读(read.douban.com)的组织下,澎湃新闻对陈楸帆、慕明、许东华三位“谷歌科幻作者”进行了采访。
三位科幻作家中,陈楸帆曾在谷歌工作过,慕明和许东华如今都还在谷歌就职。听三人的介绍,原来,谷歌内部不光有很多科幻、奇幻邮件组,还经常请科幻作家来做讲座,与大家一起讨论科幻话题。而在互联网技术迅速发展的当下中国,三位作家都觉得,在一些高科技公司里潜藏着不少科幻爱好者、写作者,许东华更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也会形成一个个科幻作家群体。
陈楸帆,中国年轻一代科幻作家代表之一,16岁写出《诱饵》,开启科幻创作道路,之后发表有《丽江的鱼儿》、《霾》,以及长篇《荒潮》等,作品曾多次获中国科幻小说银河奖、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等。
澎湃新闻:你觉得谷歌的工作经历对你的科幻写作有影响吗?
慕明:我觉得有影响,谷歌的工作频率跟国内的互联网企业相比,其实慢很多,我们不常加班,时间相对充分。在此之外,这个环境还在两个方面给我提供很大帮助。
首先,在大公司内部从事技术工作会接触到很多前沿资讯,虽然不会直接把这些新科技写进作品里,但是这些前沿的思维模式会影响写作。我做过在线广告的工作,广告商提供广告给我们,我们寻找合适的位置来摆放这些广告。这个工作听起来感觉很熟悉,但大家或许不知道一个广告成功与否的真正标准。我以前会经常想,我平时看到这么多广告,但我一个也没点,那些给我推荐广告的公司怎么挣钱呢?但其实,广告成功的标准应该是给你带来了Impression,它并不要求你去点击,只要在网页上出现,你看到过,对于广告商来说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我在当时才明白,其实你的注意力本身就是一种资源。这对我在写作《刍狗》时,有很大帮助。
其次,我工作地点在纽约,纽约本身是个大熔炉城市,在这里有很多当代艺术、展览、演讲,可以每天跟不同背景的人交流,这种多元背景也对写作非常有帮助。
陈楸帆:我2008-2013年在谷歌工作,我的第一部科幻长篇就是在当时写出来的。谷歌整体的氛围比较自由、宽松,很多工作时间、地点都由自己安排;还有很多国外的交流项目,不同的环境会带我来不一样的刺激和灵感。具体来说,我曾经因为工作交流,到都柏林呆过三个月,当时是冬天,都柏林成天刮风、下雪,我去了以后才明白都柏林为什么会出那么多大作家,因为他们除了喝酒以外,在冬天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我和当地人交流,从他们身上得到很多不同的想象,也就在这时开始提笔写我的长篇小说。
谷歌有很多工程师是科幻迷,我们有内部的科幻、奇幻邮件组,他们会定期邀请一些科幻作家到公司来开茶话会、讲座,会常常听到大家在讨论一些科幻话题,我就在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讨论《三体》。而且在一些公共区域的图书架上,都放了很多科幻书籍。同时,在这个大科技公司内,每天身处一种科技创新的氛围,反复跟生产、创作一线交流,会知道一个科技产品从想法到推及市场经历什么样的过程。这对我的写作很有帮助,如果没有这些实际经验的话,大概只能靠想象来写。
许东华,科幻译者,他的第一篇科幻译文便是阿西莫夫的旷世经典《基地》,刊载于2004年1月的《科幻世界·译文版》上。之后,他又翻译了不少中短篇科幻小说,以及菲利普·迪克的《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许东华:我觉得影响非常大,总体来看,硅谷是个有创新活力的地方,谷歌又是其中的代表。它处于业界、科技界开发的前沿,受到各方面的冲击,每出一个新产品经常会面对法律上、道德上、伦理上多个方面的质疑,这也反映了它的产品其实是站在前沿,起了帮后人扫雷的作用,让后面其他的产品能够吸取相关教训。这跟科幻写作很像,科幻小说也总是要前沿、新颖,要不断往前看,前瞻未来会发生什么,条件改变后,会发生什么变化。硅谷一位著名发明家、未来学家Ray Kurzweil十几年前提出的技术奇点理论,说技术发展越来越快,到某一个奇点之后,人类再也无法理解技术的发展,这就像黑洞空间的奇点一样(Ray Kurzweil几年前也加入了谷歌)。这是在硅谷影响很大的理论,谷歌内部有很多讨论组,这里面经常会讨论一些科幻想法,就经常有人提到奇点理论,由此延伸出来对人工智能、人类被机器取代、人类寿命无限延长等问题的想象。
另一方面,硅谷的科幻迷特别多,也因为这些人的支持,更容易出好作品,会有很多人愿意为科幻事业做事。我们身边会遇到不少工程师,就像《生活大爆炸》里很Geek的理工男一样,他们对科幻充满兴趣。谷歌经常邀请科幻作家做讲座,工程师们也会一起去听。
我印象很最深的是之前办了一场安迪·威尔(Andy Weir)的讲座。他是《火星救援》的作者,也是工程师出身,当时台下坐的也都是工程师,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讲座时,他特地演示了一段自己写的程序。因为在他写作《火星救援》时,曾经写了个程序,能够模拟和显示火星和地球各自绕太阳转,以及飞船在地球和火星之间飞行的轨迹,这样就能弄清楚具体到某一天,飞船会飞到哪里,离地球、火星多远;绕到2月14日情人节这天,会发生什么。他一边演示程序,一边跟我们讲解,收获了我们不少赞叹。威尔的小说以技术细节够硬而著称,确实不是白给的。
慕明,在豆瓣阅读成长起来的科幻作家,代表作《刍狗》。
澎湃新闻:中国现在互联网技术发展非常迅速,中国的科幻小说会不会在这个基础上迅速发展?我们为什么没有形成类似“谷歌科幻写作圈”一样的“中关村科幻圈”或是“张江科幻圈”?
慕明:谷歌确实有很多科幻讨论组,不过我不太确定目前的科幻写作人数能否达到“圈”这样的规模。我觉得国内目前的互联网环境非常有意思,比如移动支付、网络直播这些都比美国的发展先进很多。但是,没有诞生出大量的优质科幻作品,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大家都太忙、太累了,写作需要作者有相对放空的时间。我自己的科幻写作、想法,都是在不太忙的时候开始。其实我在网上碰到很多国内的程序员朋友,他们有非常好的科幻想法,但是他们不写。程序员里有科幻思维的非常多,像特德·姜、刘宇昆就是,如果国内的程序员不那么忙的话,应该可以诞生一个小说群。国外这种社群组织现在已经非常成熟,大家会在公司内部的邮件组发邮件,讨论写作问题,写作班也很多。
陈楸帆:我觉得国内互联网公司里一定潜藏很多科幻小说的爱好者和写作者,只是在这个群体里还没写出作品让人看到。总体来看,国内的互联网公司招募员工、日常运转都围绕着绩效,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KPI上。相形之下,可能谷歌在招募之时,基于它本身的氛围,也会有更多的科幻迷、作者聚集起来。
同时,写作的资料来源也很重要。前互联网时代,大刘(刘慈欣)写科幻小说要到国家图书馆去查很多资料,没有这个过程,他很难写出《三体》。现在互联网技术这么发达,随时随地能查到大量资料,但是国内现在检索看到的英文资料还是比较少。如果能实时地看到最新的、来自国际前沿的材料,可能会很不一样。
许东华:我觉得对中国来说,要形成这样的科幻作家群体,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们能再等待几十年,状态一定会有很大的改变。美国现在的科幻迷都是七八十岁、头发花白的老读者,他们对科幻的活力能维持多久需要打个问号。和老一辈读者相比,美国青年反倒没那么关注科幻。如果我们在这个视角下作对比,会发现中国现在科幻迷群体已经逐渐兴盛,科幻的氛围也慢慢起来,读者、作者都很年轻,再过一段时间应该能有很大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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