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意志之上是意义
□王文珏
【关键词】美国评论家选择奖最佳男主角提名波士顿马拉松爆炸事件改编
2013年4月15日,历史悠久的波士顿马拉松在欢乐中进行。等待在终点附近的两颗炸弹,永远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事件中,3人死亡,超过183人受伤。
上个月内地引进上映的《恐袭波士顿》是一部群戏,讲述恐袭后的两天内,警方、FBI,以及整个城市的应急反应。同题材的另一部佳作《坚强》,讲述的却是独立个体——杰夫·伯曼。28岁的小青年,像个没长大的男孩,宅在家里也懒得约会放女友鸽子。当天,他为了讨好生气的女友,挥舞着标语等在终点,而一声巨响……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双腿从膝盖上方截肢。
这是一个真实的人物,事件中的一个点。整个事件的破坏感、悲伤、愤怒、茫然,都好像压在这一个点上,然后慢慢延伸出去,延伸进生活,一天一天的日子。
痛苦是永远的无人区。影片拆散生活所有零部件,始终对准杰夫出院后剧变的一切。吃饭、喝水、睡觉、洗澡……失去重心的躯干,发不上力的残肢,仅是一个简单的上完厕所拿卫生纸,就足以让你摔到崩溃,摔到不想再起来面对这世界。
贫穷拥挤的屋檐下,一切不适最大程度涌来。所有平常动作,都是需要深呼一口气,用尽气力跨过去的陷阱。镜头上上下下,耐心辗转在两居室的逼仄空间。特别有说服力的,是镜头忽然随着杰夫失去双腿降了下来——一种始终比一般人矮,坐在椅子上、坐在地板上、坐在马桶上的视角。这种视角让人压抑,闷气,但不明就地——直到杰夫后来在哭泣中喊出我想站起来,想有一个高一点的视野,我不想总是仰望着你们!那种感觉才一下子打通了。人们从一种很真实,但很少触及的角度,去加深对崩塌的理解。
一切尴尬、痛苦、憋屈,让日子像干裂的嘴唇。生活没说不让我们笑,但你一笑就会流血。这种状态下,整个波士顿仍将杰夫视作英雄,甚至把他塑造成“坚强波士顿”口号的最佳代言人。橄榄球开球等待着他,奥普拉脱口秀要采访他……杰夫开始暴躁地逃避,精神的康复远远落后于这个城市、周边亲友希望他的样子。
没有人的坚强生来够用,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杰夫厌弃被当做城市疗愈的“心灵鸡汤”,因为知道坚强有多空洞,坚强能敌得过如厕时的力有不逮吗?坚强是省吃俭用攒的一分分钢镚,可崩溃是一笔就划走十万的巨款。在越走越颓的故事里,最终柳暗花明的,实际上是一种“我有用”的回馈。
杰夫这味心灵鸡汤治愈了很多人,当这座城市遭遇不幸,很多遭受创痛的家庭、幸存者,把杰夫的故事当做一缕光,捱过黑暗。人们信任的热泪回馈,最终给了杰夫崭新的意义。唯有这种扎实,能赋予坚强超越口号的填充。古往今来,人类勇于战胜突如其来,打败悲伤无力的,也许始终是这样一种寻找到意义的存在。坚强不止是一种意志,它应该是一种意义。
主演杰克·杰伦哈尔,奥斯卡呼声极高的出色演员。他的眼神,能表达一种特别的悲伤。眼睛深陷下去,上下睫毛不甘心地制造出两道更深的影。眼珠是莹润的,睫毛的阴影是枯干的,整体就像烧焦的木头里,含藏住一洼雨水。他塑造的杰夫,简单而脆弱,代表一切人承受失去。
比起他此前类似情结的作品《铁拳》,《坚强》没有那种焚燃自己,以自己为炼狱、为燃料的黑色炽焰感。拳击的体育励志,需要一声凄厉长啸,需要某种超级力量,用凝神的疯狂治愈人生悲凉。《坚强》重笔刻画的一切,与英雄无关,就是恳切地讲一个人如何让自己重新活过来,回到生活。角色的底质,就是平凡,一种碾到底的平凡,像每个人一样无力,痛苦和艰苦的通感,成为抵达人心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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