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爱情
■鲍安顺
寂寞的沈园里，我与她执手而行，像在梦里，其实是在晚秋，那树上落下的叶和花可以作证，叶是枯黄的，而花早已经零落成泥了。
人在沈园，自然谈起南宋那个词人陆游，还有与他青梅竹马、感情笃深的唐婉。我对她说，这是晚秋的爱情，到底是错、错、错，还是山盟虽在而锦书难托的莫、莫、莫。她笑了说，既然在晚秋的沈园，更多的还是晓风干而泪痕残的难、难、难。我也笑了说，是呀，既然人成各了，又今非昨了，也只能是在角声寒和夜阑珊里咽泪妆欢的瞒、瞒、瞒了。
我寂寞地想，沈园是寂寞的，然而发生在沈园的爱情却并不寂寞。正如“雨送黄昏花易落”，还是“风拂晨曦枫叶红”，在晚秋都是景象，然而感觉完全不同，一个是悲观失望，而另一个则是灿烂的，令人心驰神往的灿烂感觉。陆游与唐婉的爱情，就是晚秋的爱情，对他们而言是残忍的，而对于中国文化而言就成了爱情的美丽经典，一个扑朔迷离的晚秋之爱的经典。
她看着沈园的红叶，行走的步子轻盈如风，让我仿佛看见了南宋年轻的唐婉。我对她说，红叶娇艳，晚秋的爱情是一册浪漫的线装书，让捧读的人，生出柔情，弥漫莫衷一是的惆怅感。因为季节的失落与绚烂，若烟花般的爱情往事，温婉、忧伤、美丽，然而也是冷漠的，像微风细雨小院里的野菊花，开着金黄俏丽的朵儿，凝聚雨露阳光，多么像一个苦苦相思的唐婉。我还说，那个多情陆游，固执地写了一首小词，就像摘一朵新鲜野菊花、煮一壶清茗，带着凄风苦雨的深情微笑送给了可怜的唐婉。我说，那小诗虽好，情真意切，却是最悲情的催命召唤，就像这晚秋的风景，美的惊人，却充满了致命的杀伤力。
她笑了：“你不喜欢陆游？”若有所思后问：“色迷迷的，你喜欢唐婉？”
我回答，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与这晚秋相关的话题，那陆游就是个在晚秋笑到最后的赢家，赢得诗兴、诗誉、诗名，还赢得了一个凄婉惨淡的女人之心，以及众人喝彩千年的崇拜与歌颂。我还告诉她，我喜欢陆游，甚至包括他的那首在我看来是唐婉催命符的《钗头凤》，写得着实那个美呀，就像这晚秋辉煌燃烧的景象，昙花一现，春风又生，滋长出似水流年的爱情梦境。
我说，陆游的诗中也有风雅逼人，让我想起邓丽君低唱的《月满西楼》，我感觉自己在柔肠百转、不尽缠绵的沈园，在恍若梦中自斟自饮，那天下所有情人，都像唐婉一样把韶华与相思奉献给了所爱之人，然后寂寞地死去。花开花残，这是晚秋的景象，也是晚秋一缕余香的爱情，能够走到白发苍颜，我想才是爱情的至美之境。
她望着，显得若有所失。我说，只要有爱，就无所谓得到。我又解释，比如《潜伏》剧中谢若林和晚秋的爱情，也是悲剧的。谢若林深爱着晚秋，但晚秋心里却装着余则成，而余则成因为事业也不能够爱上晚秋。她听了，点头称是，又说：“这是不能接受的，能爱的又如何？”
我说也有，比如韩国电影《晚秋》，以美国西雅图为背景，讲述一个因弑夫坐牢而假释七天的女犯，与一个专门“吃软饭”的情场骗子相遇后发生的爱情故事。两个人是互相隐瞒了身份的陌生人，在短短三天内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浪漫恋爱。该片未播先热，玄彬饰演的顽皮、无赖的勋，汤唯饰演的冷艳、忧郁的安娜，完全颠覆了好莱坞的叙事方式，看似“文艺”的温情面纱下，掩盖着通奸、杀人、出轨、卖淫、黑帮等挑动观众感官的刺激元素，所以，此片表面是一个克制的爱情故事，灵魂却是不折不扣的重口味。
我还对她说：“此片的真正魅力，就是看后让我想到，心已踏入晚秋，寒冬即将把它彻底埋葬。”她回答，不，那安娜虽然不后悔自己因为杀了丈夫而坐牢，可是她的那个晚秋的爱情却是真实的，在悲伤的西雅图的雾霭中，也充满了彼此最美好的梦，他们在无法活在阳光里的时候，只能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我听了很开心，我说，是呀，晚秋的爱情也有美好的，像雾里的一次相会，等雾散去、太阳出来后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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