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病床
其实我一直很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单独出行或者为他人定制出行计划,哪怕只是一个人搭出租,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挑战。于是,这样一种在外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行为,在我心里却成了一种新的尝试。
早晨,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进入后座,说出自己的目的地后,随即带上耳机装出一副冷漠不语、甚至轻车熟路的样子。事实上,一直用谷歌地图探测“轨道”是否偏移。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这时,司机撇过头:“小姑娘,我先充点气,耽误您两分钟。”我这才缓过神来。
最近一直在协助国际交流合作处的老师管理留学生的事情,于是也不得不陪着这个生病的柬埔寨小朋友,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
走进病房,忽然发现原本肤色黝黑的他多了一丝苍白,左手更是由于输液的原因而微微浮肿。他的弟弟羞涩地站了起来,弱弱地喊了一句“Sister”。兄弟两个,一起被他们的国家公费输送留学,当是家族荣耀了。只是现在,哥哥躺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弟弟略显无助的眼神,让我瞬间心生怜悯。
Herb的位置靠窗,玻璃的灰尘挡住了外面的建筑楼,仅见几片叶子,风中摇摆。Herb的旁边住着同样病况的两个中国人。一位是年过花甲的老爷爷,另一个则是位中年妇女。我就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看着他们一瓶药水一瓶药水地更替交换。
此时,靠近门边的床位传来一阵干呕声,陪护的奶奶熟稔地拿起一个小盆来。我的视线从书中挪开。一番折腾后,老爷爷的脸色愈加难看了。他的妻子擦了擦他嘴角的遗留物,向卫生间走去。病房里恢复了平静。
耳机里正在播放南拳妈妈的《下雨天》,一首很老的歌了,但是一直放在歌单里没舍得删。原因很简单,就是前奏的三句话,是我在每一个下雨天最先想到的情绪。于是,在这样一个充满来苏水味道的房间里,我的整个心情被手中的太宰治左右到最低点。
一阵急促的铃声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三十二床的妇女需要换液了。跟着护士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名年轻的医生,他和气地询问着情况,女人似乎很难受,却说不清状况,站在一旁的儿子有些急躁,抢过话头陈述。医生转过身问病人,是这样的吗?女人闭着眼点了点头。医生离开后,女人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的冷颤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儿子重新整理好母亲一角的被褥,耐心解释了半天。女人重新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听到有人喊Sister,是Herb的弟弟。他用蹩脚的英文跟我说话,看起来很急的样子。我尝试着想去读懂他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我走近Herb才发现,原来是他打点滴的皮管针头处有回血现象。叫来护士后,护士说,没关系,只是因为病人血管太细,营养液传输不畅。我连忙向他解释,也不知是否听得明白,但分明能感觉到他眼神中的那丝紧张感还未消除。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到了中午用餐时间,护工推着饭菜走向每一个病房。奶奶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说:“买点面包来,你爸想吃面包……”三十二床的儿子拿着午餐走进来,摇了摇头说,这饭菜看着就没胃口,于是放下饭盒出去了。Herb对中餐似乎更没有兴趣,拿着弟弟的手机与朋友聊起了天,弟弟则在一旁咀嚼大白菜。
我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书上。太宰治笔下的人物,像一支被大风刮着却依旧自由的风筝。他离不开世俗所给予他的一切,但又想过分地逃离。于是他总在为满足之后产生的厌恶、逃脱和罪责,找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蹩脚的理由,以求宽恕。
三十二床的儿子回来了,不出所料果然拎着大大小小的餐盒;三十一床的儿子也回来了,手里拿着的则是一袋盼盼小面包。三十三床的弟弟坐在边上认真地学习中文。
此时的我就像一个局外人,仿佛能够站在最高点纵观一切。
“你怎么就带了一袋面包,牛奶也不知带一杯。”
“唉呀,跟你说过了,不要买,我吃不下,医院不是有午餐嘛。”
“你又没说带牛奶,我怎么知道。”三十一床的儿子或许厌烦了唠叨,打开手机就没再放下。
“你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来,起来吃点。”三十二床的儿子帮女人搭好了餐具,轻轻地扶起了她。
“啊呀,你儿子和你长得真像。两个人都是娃娃脸,可爱。”正在拖地的护工笑着对三十二床的母子说。一旁正啃着面包的奶奶眼里写着羡慕。
此时,我发现躺在病床上的每一个人都与我这个不敢单独出行的幼稚女孩一样,无论曾经多么意气风发,如今都要乖乖就范等待别人的帮助,甚至依赖……
走出电梯时,大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一些窗口早已关了灯。我掏出手机,看着联系人列表,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回了口袋。这时,旁边疾驰过一辆推车,一摊血迹和痛彻心扉的哭叫,瞬间涌来。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站在医院门口,尽管月色不明,路灯三三两两,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或搀或扶着亲友,带着紧张和惶恐,快步走向医院。而我站在马路边,一个人观察地形,判断方向,抵抗饥饿,忍受腹部坠痛,所有在他人看来都当归类为“负担”的东西,在我面前顷刻间化为乌有,甚至让自己觉得勇敢起来。
于是,你知道,依赖仅仅是病人的特权。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十二个小时,被我倾吞了。我并没有让自己陷入太宰治的圈套中。因为我在进入他的陷阱前,获得了另一份重生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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