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读诗无以言
钱红丽
上星期,电影《掬水月在手》上映。整部电影犹如一部流淌的诗作,淡淡的,写了诗人叶嘉莹的一生。
最好的文学形式有两种,诗歌和小说。诗歌是语言中最凝练、最精华的所在。一个民族的秘密,往往隐藏在它流传千古的诗句里。
诗永远在身边。当你教孩子诵读『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时,请你也闭上眼来,想一想。在很远很远的远方,那里野草葳蕤,生生不息。
孔子教育孔鲤:不读诗无以言。孔子这话,我的理解是:不读诗的人并非不可以讲话,他这里的“言”,应指写文章。所谓,不读诗的人,是没资格写文章的。诗歌不仅是语言的骨肉,更是文学的核心。一个人如若驾驭得了诗歌,余下文体诸如散文、小说、戏剧等自然难不倒他。
一向自诩为诗歌所滋养——我整个精神宇宙的星体,皆为诗所构成,不论古今中外。个体纵然渺小,但诗歌的陶冶日渐斑斓,它对一个人的影响也是无形的。甚至,自身性格的形成,或多或少也有所牵扯。诗歌语言的特质,以少少胜多多,那些未被呈现的,内敛,含蓄,虚无,又广大纵深,与做人同质,不张扬,不铺排,惜字如金,一直取后退的姿势。
偶尔,被一种珍贵的情绪所驱使,我也会写写诗,在微博上,过后设置“仅自己可看”。不见人,是因为有自知之明。
好诗人,大约是被神所眷顾的一群。对于真正的诗人,一直心存敬畏。不久前,偶遇诗人蓝蓝。当我表达爱慕之情,在众人善意的怂恿下,我们拥抱了一下……
除了蓝蓝,周公度也是我极为推崇的当代诗人之一。周公度的诗,为我的现代诗审美打开另一通道,所谓池鱼入海,莫过如此。
诗是一面镜子,可照出一个诗人的心性、气质。周公度诗歌的核心,则是一种可贵而不可多得的“趋真精神”。
他年轻时代的一首《这么好的信》,风靡多年。实则,我更喜欢读他中年以后的诗,语词愈加简洁干净,颇为接近佛性,其洁净度更加纯粹。
写一封这样的信:
信里说法国式的接吻
说春天,小城,和溪水
说亲爱的,亲爱的。
说『秋天很美,很美
旅途有一点点儿
旧信封才知道的疲惫』
说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说出许多质问和省略号
说『祝好。某某。
某城。某年某月日』
读完上面这首诗,你能清晰说出它到底表达了什么吗?你说不出。好的诗歌令人失语,唯有你的心在起伏荡漾。李商隐那些无题诗,我们同样说不出所以然,唯有深刻共振,闪电一般击中你的心脏,那种幽曲婉转百折回肠,令一颗心自燃,不惜化为灰烬。
读周公度的诗,有时颇为茫然,无以言——可以深切感知到,他的童年、少年在中年的身体里,依然保存得那么好——周公度的诗永远有少年气。
周公度诗歌的气质,好比一个单衣少年走在茫茫秋风里,一边浪掷,一边自苦。他的诗,有秋天的气质。秋天里,所有东西都是旧的,苍老的,萧瑟的,风一日比一日寒,这种寒反衬于心间,颇显凄凉,但,一年年过下来,也值得珍惜。庄子说,风是天地的箫声。庄子还能看见风把大树吹成了窟窿。也只有秋天的风声具备箫的孤独。
周公度的诗,适合秋天重读,下着连夜雨,桂花全部落了。读诗如若一种裹挟,寒凉之气自骨头缝里往外钻,还真好。
一个有灵性的人读了他的诗以后,会被一种清气、静气所感染,化身一头鹿,默默去到森林,以苍苔为生以溪水为伴……诗歌是节制的艺术,周公度有几首诗,比五言还少:“此山高耸,不能望断”,无比高级。
年轻时,喜欢曹植胜于曹丕,如今,更喜欢曹丕。曹植过于浓郁了,化不开。曹丕要浅淡克制得多,犹如一个人披沥风雨过后,困苦太多,反而不言了。周公度的许多诗,克制,浅淡,内敛,如同他的为人。
所有的诗评,终逃不过平庸俗套——诗无法分析,我们只能默默感受。一首一首在那里,是碎钻,若非要将它们拾起来拼装,永远成不了一颗完整的钻石,因为它没法折射光,它只能倒映,倒映也是一种照耀。
读诗,就是寻找一种被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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