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就是一个人一生都努力成为人
□新时报记者 江丹
几乎每天的情绪都被疫情新闻所左右，叹惜的、悲伤的、愤怒的，还有感动的。
人世百态就这样汹涌尽现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许多英雄，他们不仅是一线的医护人员，还有所有在这非常时期维持一个城市基本运转的螺丝钉们，以及那些毫不吝啬地伸出援助之手的普通人。
其实英雄也只是普通人，但我们却习惯向他们高唱赞歌，这是我们表达敬意的方式，无意于对英雄提出更高的要求，让他们承担更多的责任，只是感谢他们的挺身而出。
法国作家埃里克-埃马纽埃尔·施密特写过一句话：“英雄，就是一个人一生都努力成为人。”在他的小说集《看不见的爱》里，就有这样的英雄，这样的人。
比如《狗》这一篇，独居的艾曼医生一直与一条叫阿尔戈的狗生活在一起。当阿尔戈死去之后，他不得不再去领养一条相似的狗，但依然叫它阿尔戈。直到有一天，阿尔戈被车撞死，艾曼医生因此开抢自杀，人们才知道，对他而言，阿尔戈并非只是陪伴那样简单。
艾曼年少时，家人都被纳粹抓走，他有幸被收养，可因为朋友的背叛，最终还是被关进集中营。集中营里的饥饿、苦痛、恐惧，几乎磨灭了他之前所有的热情
和自信，以及尊严。艾曼差不多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有时我会离开自己的身体，于是我就是寒冷，我就是饥饿，我就是苦痛”。
直到有一天，他在集中营的铁丝网外发现了一只同样骨瘦如柴的狗。艾曼抓起雪团扔过去，那只狗欢快地奔跑、雀跃，“眼里满是快乐”。那一刻，艾曼终于哭了出来，而滚烫的泪水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哭过，没有产生过情感，没有像人那样反应。
艾曼为这只狗取名阿尔戈，这是奥德修斯的狗的名字，“当年老的奥德修斯在漂泊二十年后回到伊塔卡岛时，阿尔戈是唯一认出他的生灵”。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艾曼有幸活着离开集中营，他开始学医，并成为一名医生。他找到了当年背叛他的朋友，他要为自己和死去的家人复仇，为更多的犹太人复仇，可是阿尔戈阻止了他。
艾曼看着阿尔戈，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不能像个野蛮人那样动手。“战争过去了五年，它促使我不断提升自己，为我指出什么是伟大：英雄，就是一个人一生都努力成为人，有时是面对别人，有时是面对自己。”
艾曼在他最为落魄的时刻依然记着自己是一个人，在他最为愤怒的时候同样如此。我们天然就是人，可我们对“人”还有另外的要求，设置了一个不算低的下限。我们的品格、我们的道德，跟我们的生命一样，都是“人”的一部分。
大多数时候，我们的选择都是面对自己。在《火山灰下的一颗心脏》这一篇里，阿尔巴的儿子托尔因车祸意外去世，他的心脏之后被移植到了正患病的外甥若纳斯身上。阿尔巴无法接受，甚至因此仇视若纳斯，认为这是一场阴谋，放纵自己靠向恶的那一边。
事实上，阿尔巴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如果她没有暴躁地责备托尔，那么托尔可能就不会外出，那么就不会遭遇车祸。一个母亲没有勇气将儿子的死亡归咎于自身，因此迁怒于身边的人。
可是，当若纳斯被绑架，而火山又即将爆发时，阿尔巴终于正视自己的怯懦，奋不顾身救出若纳斯。阿尔巴还是选择了人应该有的爱，而不是在怯懦中仇视和愤怒。
有些爱是说不出的，有些爱是看不见的。它们虽然隐秘，却依旧热烈，身为人，我们又该如何将之妥善地保管，是继续藏在心里装作其并不存在，还是勇敢地做一次选择，成为一直想成为的英雄？
尤其是在一如当前的非常时期，种种伦理的、情感的问题变得尤其敏感和尖锐。我们又该如何与他人相处，与自己相处？
施密特的那些故事已经告诉我们答案：去做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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