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尼埃诗作《心愿》赏析
□张磊
亨利·德·雷尼埃(1864年-1936年)，法国著名诗人，小说家，评论家，后期象征主义文学运动的重要成员。1884年写了第一首诗《平静》，在风格上，他起初受巴那斯派影响，出版了诗集《翌日》。因喜爱魏尔伦、马拉美的作品，不久转向象征主义，1888年发表象征主义代表诗集《插曲》。著有《古传奇诗集》《乡村迎神赛会》等。晚年所作更加注重传统格律，内容则以讴歌自然为主。1912年，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
心愿
作者：亨利·德·雷尼埃
为了你的眼睛，我希望有一片平原
和一片碧绿而斑斓的森林悠远、柔和、展现在地平线上明朗的天空下
或者几座轮廓美丽的山丘逶迤、腾跃、岚气弥漫
仿佛融汇在柔和的空气中或者几座山丘
或者一片森林……我希望你能听到
大海磅礴而低沉的涛声汹涌，辽阔，深沉，轻柔哀叹着
像在倾诉恋情
偶尔，就在你身边在海涛的间歇中
你能听到离你很近的
一只鸽子
在寂静中鸣唱细语低声
像在倾诉恋情在淡淡的阴影中你能听到
淙淙流淌着一泓清泉我希望你的手捧着鲜花你的脚步
踏在草地里一条细沙小径上，
小径上升，下降拐弯，仿佛伸向寂静的深处
一条细沙的小径上面印着你的脚印
我们的脚印我们俩的脚印
作为象征派的重要诗人，雷尼埃的象征主义诗作是精雕细刻式的，于神秘和朦胧中透露着温婉柔和甜蜜的诗情。因此他也被称为沙龙诗人。他的诗重视通体的象征，往往通过系列象征意象铺展诗意，把抽象的感情与具体的自然物交融互汇，赋予作品内涵较高的弹性，耐人反复咀味。
《心愿》是雷尼埃象征主义代表诗作，表达了一种挚诚、沉深、纯厚、绵婉的爱绪。诗人以“心愿”做题，借一组或“斑斓”、“悠远”、“柔和”，或“逶迤”、“腾跃”，或“汹涌”、“深沉”的景观意象，唱出一支清越、净婉的爱之歌。
全诗分三节，从三个角度发乎“心愿”：第一节从所爱之人的视觉处落笔，“为了你的眼睛，我希望有一片平原/和一片碧绿而斑斓的森林”或者“几座轮廓美丽的山丘”。诗人如一个画家把一片葱笼碧绿、斑斓多彩摊在爱的调色板上，调制出悠远柔和的画境，而这一切又“仿佛融汇在柔和的空气中”。这样一幅画面象征了诗人心中铺写的博爱深情。涂画出这样的爱之成色后，诗人又转笔谱写爱之成声，诗的第二节，笔端从诉诸爱人视觉转为诉诸爱人的听觉。“我希望/你能听到/大海磅礴而低沉的涛声”，能听到“一只鸽子/在寂静中鸣唱”，能听到“淙淙流淌着一泓清泉”。这组从听觉落笔的象征意象，纷呈出恋情的几种意态：时而像大海般“汹涌，辽阔，深沉，轻柔”，且藏一种甜蜜的悲哀在里面：“哀叹着/像在倾诉恋情”，相思甚苦，点化出挚爱的宏深底韵;时而又像鸽子鸣唱“细语低声”，轻婉凄丽，发于海涛的间歇处，动止静生，动静互照，折射出一种甜蜜的寂寥;时而又像“一泓清泉”，且是“阴影中”的一泓活水，幽清雅洁且淙淙朗朗，任何一座心房里若拥有这样一泓爱的清泉，恋的活水，都足以打破生命之溪单调的平滑。诗的第三节，诗人从爱人的手脚处落笔，诺许“心愿”;“我希望你的手捧着鲜花”。这一句，诗人是把爱恋之情化为一束鲜花，寓意拥有这样一怀芬芳，踏上生命之旅断不会觉得孤寞。接着诗人又以柔软而绵长的爱恋为爱人铺就一条“细沙小径”，“你的脚步”便在“小径上升，下降/拐弯，仿佛伸向寂静的深处”，一语“拐弯”“伸向寂静的深处”，张开了画面的无限，象征了爱意的绵远无尽。诗的最后几句写得尤其感心牵神：“一条细沙的小径/上面印着你的脚印/我们的脚印/我们俩的脚印”，一句紧似一句，一句比一句切入，给人的体感如夏日大海的排浪，而给人的视觉印象则是两个人的脚窝点点，点饰在静雅清逸的细沙小径上，谱成一条爱恋的小溪，婉婉绵绵地流荡开去，“拐弯”——不见了，却未断。
一曲《心愿》，洞彻一心之愿，使这一场爱恋如画如歌如花如路，有声有色，有静有动，有伏有起，有近有远。从有限到无限，传尽爱的挚诚、纯厚、深婉。
艺术上，这首诗可谓象征主义的典范之作，通篇借助象征暗喻，“寓情于象”，借有形寓无形，借有限寓无限，借具体喻抽象，借一时喻永恒。森林、山丘岚气、涛音、鸽鸣、阴影、泉声、鲜花、小径、脚印，这种种意象跳跃旋变，将画面罩上朦胧的神秘光环，若明若暗，贴近了所要表达的恋情本身，富繁回婉，姿彩流漫。
结构上，诗人巧妙转换构筑意境的角度，从色、声、形这副多棱镜上去折射爱恋之光。语言流畅自然，乃是自然的流畅书写了流畅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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