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35名员工裁员压力下自杀 法国电信公司CEO会进监狱吗？
10年前震惊全球的法国电信公司员工自杀案结束审理，7名前高管被控“精神霸凌”，将于两周内宣判
“我决定今晚自杀，我选择离开是因为我在法国电信公司的工作，除此之外，和任何事、任何人无关。”32岁的斯蒂芬妮给父亲发了这封电子邮件之后几分钟，当着同事们的面从四楼办公室的窗口跳下。
2008年至2009年，35名法国电信公司员工陆续自杀，斯蒂芬妮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12名该公司员工自杀未遂，多名员工严重抑郁。自杀潮背后的原因，是法国电信公司采用孤立、恐吓、降职或者转岗迫使员工离职。10年之后，法国电信前总裁和其他六名高管被控“精神霸凌”，站上了法国首都巴黎一家刑事法院的被告席，他们是否会为员工自杀负责？近日，案件结束审理，即将于两周内宣判。
>>冷血总裁裁员
施压迫使员工离职
“要么从门出去要么从窗户跳下去”
法国电信公司是国有企业，原为大学生心中的理想工作场所，薪资待遇高，而且还是终身制的国家雇员。很多员工进去后，就打算在这干一辈子。可很多员工在这里工作了大半辈子后，却被一个猛然到来的转型打得措手不及。
法国电信公司于2004年实现私有化，随后公司进行了大规模改组和裁员。2005年，数字化革命给了法国电信公司致命一击，固定电话用户断崖式下跌，公司的债务超过500亿美元。那时，公司业务急需转型，但是人员岗位冗余太多。法国电信公司国有版块的员工属于终身制，依法不能够随意裁员，但时任总裁迪迪埃·隆巴德仍公布了一项管理计划，毫无顾忌地在3年之内裁掉2.2万名员工，并强制1.4万人换岗。
根据检察官说法，法国电信公司的高管们决定让员工的生活变得难以忍受，变相地赶他们离开。为了让员工走人，管理层推行了好几项让员工感到“焦虑，沮丧，充满不稳定感”的措施，诱使受不了的员工自动离职。比如，每天一封离职催促信；为员工的表现进行对比排名；把员工发配“边缘岗位”；强行将员工迁往他处远离家人；如果有员工3年内都固定在同一岗位，就约谈让他们离职等。至于那些在人力资源部工作的员工，他们的工作表现完全取决于“能够解雇多少人”。
在法庭上，检方发布的会议纪要中显示，法国电信公司高层对员工有关苛刻管理的抱怨充耳不闻，有录音证据指出，冷血总裁隆巴德2007曾说过：“公司无论如何都会达成裁员目标，要么从门走出去，要么就从窗户跳下去，我们要让员工看清楚人生现实。”就是因为这种强压政策，酿成35名员工自杀的惨剧，他们感到受公司背叛、对未来绝望，才走上绝路。
>>一年35人自杀
有人拿利刃剖腹
有人跳楼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工作”
勤恳工作却被威胁裁员；做得好好的，突然被调到一个陌生的部门……极大的压力下，法国电信多名员工以上吊、跳河、卧轨、开枪、自焚等方式自杀，有的直接从办公室窗户一跃而下，更有人在众目睽睽下拿利刃剖腹。
2009年7月14日，51岁的米歇尔被发现死于马赛郊区的家中，此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法国电信就有7员工自杀。9月9日，在公司开会时，49岁的工程师约内尔·德文当着同事的面，拔出刀子刺进自己的胃部。因为会上他被告知，他的岗位被裁掉了，他必须更换岗位。最终德文胃部受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9月11日下午5时10分，32岁的斯蒂芬妮给父亲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我不能接受我们部门的重组计划，我宁愿去死。”几分钟后，她从办公楼四层的窗口跳了下去，两个小时后便停止了呼吸。
9月28日早晨，又有一名51岁的法国电信员工从高速公路桥上纵身跳下。
2008年至2009年期间的这一年，法国电信的自杀员工人数就有35人，他们以不同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年轻的自杀者是28岁的尼古拉斯，去世前他曾愤恨地写下遗书：“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工作，法国电信丝毫不在乎我们，他们在乎的，只有钱。”
还有多人自杀未遂，患上抑郁症，无法继续工作。弗朗克斯本是法国电信公司的中层领导，2008年，56岁的他突然发现办公室墙上的人员组织架构图中已经没有他的名字。一下子，他成了公司的“废人”，没有被炒，也没有任何工作头衔，“人们看也不看我，他们不知道我还在这里，我曾经想过自杀”。最后，他得了抑郁症。
>>7名高管成被告
法院只受理“精神霸凌”罪名
法国总工会称应以“过失杀人”罪论处
35人自杀的惨剧震惊全球，法国电信董事会撤换了管理高层、暂缓裁员，也设立公司内部的调解申诉办法，以阻止再度发生悲剧。后来，该公司甚至改头换面成为“法国主要电信和互联网公司”（英文简称“Orange”），如今是法国最大的电信公司，满大街都是他们橙黑相间的鲜艳店铺。
法国总工会将这波“自杀潮”归咎于公司内部改组、裁员，以及管理层对雇员施加过大压力，一纸诉状将总裁迪迪埃·隆巴德在内的7名高管告上了法庭。根据检察官的报告：检方指认这家企业和隆巴德采取频繁调动员工岗位等手段，有意“营造容易诱发焦虑的职业氛围……意在扰乱员工情绪、以诱导对方主动离职”，导致将近40名员工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而自杀身亡、自杀未遂或严重抑郁。此案成为法国首起公司“精神霸凌”员工的案件，创法国先例。
2010年2月，法国劳工部门调查人员也得出报告，认定企业忽视工会组织和医生就部分员工心理状况欠佳发出的警告，以威吓手段置员工生命于危险境地。2016年，巴黎检察院同意以“精神霸凌”罪名起诉法国电信当时的7名高管。
今年5月6日，法国电信员工自杀案再度开庭审理，时任总裁隆巴德与第二把手路易斯·皮埃尔·威尼斯、前人力资源部门主管奥利维尔·巴贝罗，加上另外4名高管以被告身分出庭，审理时间超过两个月，法官可能以“制度性精神骚扰”等相关罪名作出判决。
法国总工会认为，目前，法院只受理“精神霸凌”的罪名，这表示其罪行严重性被极度减轻，应该以“过失杀人”罪名论处。
7月4日，已辞职的法国电信前CEO隆巴德被法庭传唤，令其解释员工频频自杀的原因。隆巴德在法庭上重申，10年前电信公司遭遇极大困境，“要不是竞争对手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我们原本可以更温和地进行改革。”他否认了对他的各项指控，并且否认公司的“自杀潮”是由自己的决策所引发。
>>家属十年等待
死者女儿当庭控诉
“他们将人们逼到崩溃边缘，他们是凶手”
在法国电信“自杀潮”十年之后，公司7名高管出庭受审，很多受害者家属情绪激动。
那几年间，法国电信公司结构重组除了大量裁员以外，还将上万员工调离原有岗位，出庭作证的员工古伦指出：“很多人的职务突然被撤换，之前在外面修电线的人，突然间被调到办公室里去做销售，没有一丁点培训，就开始打各种骚扰电话推销公司的新产品，如果没有完成指标就会被各种处罚。我们做着本不擅长的工作，被迫去推销又难以完成业绩任务，感觉很绝望。”
法庭上最令人震慑的一幕是，一名死者的女儿卢哈杜斯当场质问被告：“你们杀了我的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10年前，因为不堪忍受公司不断分配给他微不足道的工作，卢哈杜斯的父亲携汽油到法国电信的一家门店前引火自焚。庭审过程中，她眼里一直含着泪水，她说：“他们的大计划就是将人们逼到崩溃边缘，他们知道这样会要了人们的命，他们是凶手。”
7月12日，关于这起案件的审理已经结束 ，预计两周内做出判决。如果“精神霸凌”罪名成立，隆巴德将面临最高一年的监禁，并将被处于1.5万欧元罚款。华商报记者 郭霁 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