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阳光

合肥晚报 2018-03-18 01:57 大字

此书既不是论文也不是小说,而是一部艺术作品。一块小玛德莱娜蛋糕,牵引出丝丝缕缕、连绵不绝的无意识回忆,然后笔锋一转,尖锐犀利。作者强烈抨击权威批评家圣伯夫批评方法的机械和错误,及因此造成的对当年法国文坛所有文学天才的轻视与误读。全书既有抒情的叙述,又有理性的思辨,两者相辅相成,相互映照。书中有近半篇幅笔调与《追忆似水年华》相似或呼应,是作者思想精华的浓缩,为后来的文本主义和结构主义批评奠定了第一块基石。

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1871-1922),法国小说家,意识流小说鼻祖之一。代表作《追忆似水年华》由七部互有联系又各自独立成篇的小说组成,超越时空概念的人的意识、潜意识活动在小说中占有重要地位,为现代小说在题材、技书、表现方法上开辟了新途径。其中第二部《在如花少女们倩影旁》获1919年龚古尔文学奖。重要作品还有《欢乐与岁月》、《驳圣伯夫》等。

窗前一条大街看来十分丑陋;秋天树叶飘落,在这些树木之间,可以看到有一排砖墙,涂成浅红色,显得十分耀眼,上面还张贴着蓝色黄色的招贴。阳光照上去,各种色彩如火如荼,树木的红色,浅红色的墙壁,蓝色黄色的招贴,连成一片,还有两簇白云上的蓝天。这一片光色在视觉上形成一座五色迷人的殿宇,一片奇幻的虹彩耀人眼目,再加上强烈色调渲染,很像是威尼斯。

弗朗索瓦兹在给妈妈做头发,这时我心目中对阳光的印象融入那露台的一片投影之中,想把它描绘出来,这可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这样的印象借重绘画原本可能可以再现,在一定的背景上描绘出一个对象;只是对它的感受已不是我当时的视觉印象。有无数看不见的合唱者烘托着一位略感疲惫的著名女歌唱家唱出一段乐曲,就像这样的演出一样,那阳光给我留下的印象使我过去内心深处无数模糊的记忆现在在我眼前同时一一复现,使原有的印象有了某种立体感,在我心中置入一种深度,一种饱满状态,一种真实感,这真实感是由这样一些时日构成,生活中每日每时都在其欢乐期许下,在不确定的熟悉的跃动中,被珍爱、被反复探察、对其真确性经过反复感受,这种真实就是由这些时日具备的现实性形成的。和那位女歌唱家一样,我今天所有的印象无疑也渐渐老去,感到疲倦了。可是这些印象却使真实性增强了,并赋予它某种让人感到惊奇的东西。这许多印象可能也期许有这样一种奇妙的东西:想象的愉快感受,一种非现实性的愉快感受,即诗人专有的那种真正的愉快感受;只要是真实性的一分钟,那些印象就一定会给我这样的一分钟。这样的印象,以及同类的印象,其中必有某种相似的东西出现,它超出于我们生活现实以及智力、激情、感觉的现实性之上,并具有自身的优势,而我们对之却无法解释。这种优势是这样确定不移,以致我们根本无从怀疑。这种无名之物一经作为我们种种印象的共同本质被感知,我们就立刻获得一种无可比拟的愉快感受,有了这种感受,我们知道,就是死亡也没有什么重要意义了。阅读几页表述崇高思想、最美好的情感的文字,可以说是“写得不错”,但不知是为什么,我们在其中一个表面看似无关紧要的词语中,竟突然感到有一粒属于本质的种子在我们心中激活,我们知道,这就是美。

(《驳圣伯夫》第六章 露台上的阳光 47-48.王道乾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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