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们的枕边书
欧阳修说,读书最佳处在枕上、马上、厕上。枕边读的书最私密,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阅读旨趣和审美风尚,而对于作家们来说,他们的枕边书更具有特别的意义。让我们看看作家们的枕边书有哪些?
宗璞的枕边书是《世说新语》。喜欢《世说新语》到什么程度?“可不可以这样说,一个人尽管读完了《四书五经》《南华经》等等,可是没有读过《世说新语》,还不能算了解中国文化。”依赖助读,宗璞现在偶尔“看看”的是《古文观止》,因为很怕混乱的语言环境影响自己的笔墨,隔些时候念一篇古文,算是打预防针。
有趣的是,谢冕谈到的枕边书之一也是《世说新语》。他对枕边书的选择颇有讲究:因为是入睡前的“预备”,严肃的阅读此时不宜。读小说劳神,诗太雅,有时牵肠挂肚,还费解。劳碌竟日,此时最好是一些可以让心情舒缓放松、让人愉悦的“闲书”。他特别拒绝那些专业的著作,不仅因为它往往“深奥”,还因为那种刻板的“专业”让人心绪不宁。做学问的人往往爱思考,而睡前的最佳状态是宁静,是“不思考”。他觉得枕边书好比是、也应该是“催眠书”——一种抚慰,或是一种享受。谢冕的床头,有两本每晚睡前常翻的枕边书,一本是《世说新语》,一本是《闲情偶寄》。因为经常翻阅,置于床头已经很久了。至于为什么是这两本而不是别的书?这自然与谢冕的品性有关,简单地说,因为前者是“世说”,后者是“闲情”。知人论世,偶寄闲情,人生难道不就是这两端吗?
冯骥才常年放在枕边的几本书,有唐诗宋词和唐宋八大家的散文,还有《浮生六记》。他特别喜欢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丰子恺译)。2003年去俄罗斯,冯骥才专门去屠格涅夫的老家探访,发现真的和书里写的一样,飞来大片野鸟的野地、湿漉漉的森林……冯骥才甚至认真地去寻找屠格涅夫笔下的小蚊蚋,看是否如他书中所写“在阴暗的地方发亮,在太阳光里发黑”,遗憾的是没能找到。
苏童喜欢读短篇小说。他说:“最好在灯下读,最好每天入睡前读一篇,玩味三五分钟,或者被感动,或者会心一笑,或者怅怅然的,如有骨鲠在喉,如果读出这样的味道,说明这短暂的时间都没浪费,培养这样的习惯使一天的生活始于平庸而终止于辉煌。”
很多时候,作家的枕边书与他们眼下所从事的创作、作品风格乃至他们的心性有关。
看《野葫芦引》第三卷《西征记》,若掩上署名,大概猜不到,这部描写滇西抗战的作品出自典雅知性又率真可爱的宗璞之手。看了宗璞所谈的枕边书,便知她喜欢侦探小说和武侠小说。严家炎先生在北大召开金庸研讨会,她曾报名参加;住院期间,她会读英国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解闷。所以她写抗战小说才能如此荡气回肠、充满侠气。
夜晚是阅读历史、悲剧和传奇的时间。夜晚也是在阅读中放飞自我、享受与书中人物精神交会的时间。阿来的枕边书是《佛经》《圣经》《古兰经》。他很早就读过,并且反复读。他并不是宗教信徒,读是因为这些文本有吸引力。很多作家对自己写的东西是怀疑的,而这些经书的作者带着巨大的信念,文字朴素却富有感染力。哈金的枕边书,一般总有契诃夫的小说选、托尔斯泰的小说,还有《新约》。他喜欢读着书入睡的感觉。那些经典多么纯粹,使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常感到文学的语感焕然一新。李佩甫睡不着觉的时候也要翻一翻《圣经》。
有的作家,枕边书看似随意,却是杂花生树、草长莺飞,我们能从中发现作家精神滋养的来源和智慧的沉淀。比如李敬泽的枕边书有《杜诗详注》、方玉润的《诗经原始》、李峰的《西周的政体》,还有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常常是一段时间里的兴之所至。邵燕祥的枕边书多是旧体诗。一诗一世界,他认为诗不可一下读太多,一首诗,实际上是一种情绪,一种情调。
从作家们所谈的枕边书,可领略到他们的真性情,也让我们重拾那些被遗忘的经典。了解作家最亲近的书,跟着一位作家去了解另一位作家,曲径通幽,像爱丽斯梦游仙境,像步入小径分岔的花园,让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原来,他们也有自己喜欢的作家,也有自己的阅读习惯,也有自己看不下去的书。枕边书对于他们来说不可缺,在阅读中慢慢进入睡眠是他们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比如李洱常常读着枕边书就进入了梦乡,梦中他常常替作者修改文章:“不瞒你说,我多次在梦中替一些大人物修改文章,包括托尔斯泰。”□舒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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