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术老师
□石建波
我的武术老师叫陈殿英，是昆嵛山一带小有名气的民间武术老师，他自幼习武，青壮年时期一直在俄罗斯、东北三省开拳坊设武馆，带徒习武，其中不乏惩恶扬善的传奇和戏剧性的爱情故事。六十岁告老还乡后，仍然拳不离手，带三里五村的青年耍枪舞棒，强身健体，为弘扬民间传统武术尽绵薄之力，受到乡邻百姓的尊重。
陈老师家境贫寒，从小立志四处拜师习武，经过十几年的苦学苦练、博采众长，终于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尤以南少林武功、硬气功见长。他不仅机敏过人，武功高强，而且为人厚道，武德高尚，从不仗势欺人，邻里关系和睦融洽，在周围十里八村和武林同行中享有良好的人缘和口碑。这其中有两个故事在坊间广为流传：一个故事说的是，解放前夕昆嵛专署举行了全区比武大会，各路豪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施绝技，各展雄风，杀得难解难分。进入全能冠亚军决赛，陈老师偏偏遇到了他的启蒙老师，若论实力，身怀绝技的陈老师夺取冠军几无悬念，但重情重义的他却选择了弃权，退出了比赛，把冠军拱手让给了启蒙老师，一时传为佳话。另一个故事说的是，上世纪70年代大集体时期，我们村与邻村闹矛盾，日积月累，矛盾激化，以致两村部分村民在田野里大打出手，我们村多人头破血流吃了亏，村干部和主事的长辈们咽不下这口气，一起找到了陈老师，让他组织村里的武术队，重新约战，挽回面子。好话说了九千六，愿望谈了一大堆，陈老师始终不肯点头，争来谈去最终还是采纳了陈老师的主意。此后的几天，村里的武术队全副武装，敲锣打鼓，在邻村大街一字排开，拉开架势，刀对刀，枪对枪，拳打脚踢，飞檐走壁，硬碰硬地操练起来，邻村男女老少一看这阵势先自怯了三分，悄无声息地退避三舍，武术队虚张声势，既展示了实力，又未动干戈，达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两全其美的效果。
陈老师为人和善，崇德尚武，从不轻易出手伤人，但在俄罗斯海参崴教场期间，曾突遇劫匪“背死狗”，不得不雷霆出手，靠过硬武功渡过险关。所谓“背死狗”，是当地一种令人恐怖的拦路抢劫行为，劫匪两人作案，前后配合，一个用绳索套住行人脖颈，转身像死狗一样背起，一个则上前猛踢裆部，手段残忍凶狠，遭遇者九死一生。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教完场子收拾行囊已近午夜，陈老师背起包裹，匆匆往住地赶，行至一片树林，冷不防从树林里“嗖嗖”窜出两条黑影，一前一后，未等陈老师明白咋回事儿，一条绳索已经套住了他的脖颈，前面的黑影则飞脚朝其裆部狠狠踢来，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陈老师一个机灵，迅速抓住套在脖子上的绳索，猛地下蹲，就势一个金蝉脱壳，挣脱了绳索，双臂外拨化解了飞脚，拔地飞身跃起，一个连环腿将两个劫匪踢翻在地，背起包裹扬长而去，两个重伤的劫匪嚎叫不起，一段真实故事略带传奇色彩就此传得沸沸扬扬。
更加传奇和带有戏剧性的或许还有陈老师的婚姻。陈老师早年在村里带徒练拳，名声在外，引起附近一位老拳师的关注。一天，老拳师不请自来，登门一试身手，陈老师以礼相待，摆酒设宴，端果泡茶，希望杯酒释兵戎。然而，老拳师饭不吃，酒不喝，推开果盘茶水，非要真刀真枪同陈老师过过招。无奈，陈老师只好与之约定比武三章。在众人的呐喊声中，两人各显神通，使出了看家本领。一上场每人打了一套高难度的三节拳，未分胜负，接下来的青龙偃月刀比试也难分高低，第三场硬气功比拼惊险激烈，两人赤膊上阵，运足气力站稳不动，按照先客后主顺序，抡起三角铁尺，从胸部依次抽打到小腿，噼里啪啦的声音，像雨点般响亮刺耳，唬的看热闹的徒弟们瞪大眼睛，大气不敢喘，喊声不敢出。陈老师功底扎实，黢黑的皮肤自上而下始终是一道又一道白印，而老拳师大腿以下的皮肤很快露出一道又一道红印。行家一看便知，硬气功不到家。胜负已见分晓，老拳师落败离去。不久，有人提亲做媒，最终良缘玉成，令人想不到的是新娘竟是老拳师如花似玉的亲侄女。
俗话说把式把式全在架势，陈老师教拳更注重基本功的训练，压腿、站桩、打小趟、学套路，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压腿是习武最基本的活动，要真正做好并非简单，我的骨头天生僵硬，第一次压腿呲牙咧嘴怎么也抬不高压不直，一年以后才压到脚尖内扣、头靠腿面的要求。练拳习武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松自在，而是一项又苦又累、枯燥乏味的运动，陈老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功夫功夫，是用功夫苦练出来的。因而一直强调勤学苦练，他平时性格温和，然而一旦练起武来，立马像变了一个人，严厉得不近人情，有时练累了，我想偷偷懒，动作稍微懈怠，陈老师在一旁会大声呵斥提醒，有时还会上前“咣咣”踢你两脚，使你不敢有丝毫松懈。我学习的太祖长拳，属于少林十八家拳种之一，动作豪迈奔放，大开大合，进招、拆招注重手眼身法步的密切配合，看似花架子多，实则优美中不失威猛，招招有奥妙。因而，陈老师一再告诫我用心揣摩，靠悟性、靠脑子练拳，形成自己独特的招数和拳路。从小学3年级到初中毕业，5年习武，我学会了长拳、地躺拳、单刀、双刀、虎头钩、杨家枪、行者棍、九节鞭等套路，大学时我参加了校武术协会，在校运动会开幕式上表演了高难度的地躺拳，并荣获全校武术比赛全能第四名。
习武先习德。陈老师带徒习武几十年，始终秉持内外兼修、武德并举的思想，不厌其烦地将“八打八不打”、“十不可”等武德教育挂在嘴边，注重培养学员良好的道德品行，他收徒坚持“三不收”：打仗斗殴的青年不收、坑蒙拐骗品行不端的青年不收、不孝敬父母的青年不收。几十年来跟他拜师习武的学员一批又一批，没有一个学员逞凶斗狠、打架斗殴，简陋拳坊的墙壁上挂满了政府部门、社会各界颁发赠送的崇德尚武、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内容的锦旗，这或许是对陈老师重视武德教育最好的诠释和鼓励。
岁月匆匆似水，武术悠悠情深。陈老师不仅教会了我武术套路，赐给我强健的体质，更重要的是他用武术美德、武术精神潜移默化影响了我，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精神，坚持不懈的品质，一丝不苟的态度，品格高尚的武德。师恩浩荡，陈老师是我终生难忘的武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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