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花开的声音
□教师牛变过
初为人师,站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的我,望着那一双双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的眼睛,内心激动如初次约会的恋人。只是那时的我,一心想着倾尽毕生所学,传道授业解惑,却未曾意识到,台下那五十多个含苞待放的生命,也承载着独属于他们的喜怒哀乐。那些仔细揣着只愿诉于清风明月的小心思,需要你多用心她才肯向你轻声诉说。
初一刚开学,班里有一位女孩沉迷于化妆,经常描眉点唇来学校。没过多久,又卷入一起打架斗殴的事件当中。她“离经叛道”的行为常常给他人带来困扰,班里有很多同学和家长对其颇有微词。而每次当我教育她时,她总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因此,即使我三令五申在学校要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可她依旧我行我素。直到那次我刚训诫完不久,她再一次因化妆被校领导亲自带到我面前,我才不得不承认,我之前对她的所有说教都是无效的。
痛定思痛,我便开始留意这位女生在班里的一举一动。她平日里特别渴望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注,同时,也极其敏感脆弱,往往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她都要独自琢磨半天。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决定将她单独叫到办公室谈心。倒杯水,准备把椅子,这一次,我们之间不再是拘谨的师生关系。
原来她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常年与父亲、奶奶生活在一起,与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常疏淡。“我去过妈妈那儿几次,但是跟她也没什么话说,后来就不怎么去了,也很少跟她联系。”而她的父亲也疲于奔命,无暇关心她的生活起居。“爸爸很爱我,但是他很辛苦。每次当我跟他分享一些好消息的时候,他总认为我在撒谎;而当我告诉一些坏消息的时候,他总是皱着眉头,说我不懂事。”“我身边也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只是跟班上同学下课一起玩玩。”
眼前这位十二岁的女孩,卸下她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伪装,用惨淡的口吻讲述着自己的无奈经历,眼前的这一幕场景着实让我心头一震。十二岁,十二岁的我又是什么样的呢?每晚在妈妈的无声陪伴下写着作业,在喋喋不休地跟爸爸讲校园生活的点点滴滴,在朋友们的包容中肆无忌惮地成长。此时此刻,面对这个亲情缺失却仍在努力理解大人的女孩,除了倾听,我还能做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是,自那以后,我和这位女生的关系似乎走得更近了一些。初一下学期上现代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当我问同学们生活有没有欺骗过你时,这位女生竟然主动站起来给同学们分享自己的故事,我至今都记得当她说“妈妈一直在抱怨爸爸,可奶奶却说是妈妈不好”这句话时,眼神中的纠结和困惑。我想,比起父母孰是孰非的评判,此时的她,可能更想得到的是大家对她身世经历的理解。为此,我深受触动:“非常感谢你对我和在座每一位同学的信任,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分享给大家。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我们的人生都是充满着缺陷的,所以我们要学会互相尊重和包容,同时,也衷心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像今日这样彼此坦诚。”
德国教育家雅斯贝尔斯说:“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当我看到那总是不屑一顾的女孩眼眸中微漾的星光时,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诚然,最初让我全身心投入于这份职业的,是我对教育事业的热情,可是这三年来,那些深深浅浅的倾诉一次又一次地颤动着我的内心,也使我愈加确定,我不只是一名教育者,更应该是孩子们成长道路上的倾听者。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驻足回首,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倏忽而逝,不禁感慨系之。在这短暂的教育生涯中,有失望,也有成就;有辛酸,也不乏感动。而这一切,都在这场早已注定的离别中化作满天星辰,成为我人生旅途上最值得回忆的风景。古语有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希望在以后的教育之路上,能够不忘初心,有幸聆听更多花朵绽放的声音,希望每一位用心生活的孩子都不被岁月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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