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特立独行的“白痴”
《阿甘正传》中的阿甘是大智若愚的代表□本报记者 江丹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一个傻瓜或者白痴,可在今天的消费社会里,人们的确需要面对对历史失忆、对思想脱敏的现实,人们屡屡依靠物质来获取短暂的愉悦,但对真正的快乐却愈加迟钝。德国当代最重要的剧作家博托·施特劳斯在他的著作《傻瓜之光:白痴和他的时代》中,以隐喻的方式讲述人们的精神困境。
每个人都是自己无知的锻造者
博托·施特劳斯认为,“白痴”可能是21世纪的象征。从20世纪走来的我们,自以为无所不知,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自己无知的锻造者。
“人们厌恶而且排斥黑暗,一面居高临下地对它反讽,一面也用了恶魔般的熟练手腕。在此,精神带着无所不能的意识高歌猛进。”施特劳斯《傻瓜之光:白痴和他的时代》中写道。
也就是说,今天的人们总是不自觉地站在自以为是的精神或者道德的制高点,可以随意地对他们所认为的种种不光彩或者恶劣之事发起猛烈攻击,可是他们又往往持有双重标准,同时也会随时去拥抱这种不光彩或者恶劣。到底何时使用何种标准,全看当事人具体情境的需要。
持有双重标准,某种意义上就是将矛与盾同时握在手中。能随时发起攻击,也能随时抵御攻击,这会让他们以为自己所向披靡,前路无可阻挡。实际上,这正是人类用毫无底线换来的一种精神自大。
今天人们的双重标准不仅体现在对精神和道德的刻度线上,还体现在他们对自我和他们态度上。一方面,人们自大到以为自己一切正确,另一方面,他们又思想懒惰到只想从众和抱团。
“对于他——白痴来说,似乎其他所有人说话时都在精确地保持一唱一和。他们定弦时向下调整到了最易配合的程度。几乎是毫无知觉地由占主持地位的名流预先定下了调子。这种互相唱和的发言形成了一种牢固的、坚硬如鹅卵石的僵化形式。借此,每一个个体得以遮蔽其自身(更有棱角)的意识,”施特劳斯写道,“他们在以不可战胜的姿态言说着。而他们所必须战胜的,无法穿透时间和蔽体之物。”
相较于既能够自大也能够抱团的所谓聪明人,那些能够保持清醒独立思考的人则在某种意义上成为“白痴”。白痴对世界的感受和认知,并非出自物质利益的考量,也并非对小团伙的附和,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被认为是由其自身,而非由世界、星球或是他人的目光所造就的”。
那些艺术假装揭穿了世界的无意义
在施特劳斯看来,我们应该对我们目前的某些批判保持距离,因为那很可能只是时代的假象,而要看透它们,对普通人来说一般是难以做到的。
“人们不需要教任何人如何摧毁。那些艺术假装揭穿了这个世界的无意义,其实只是让它们增多。”施特劳斯写道。在他看来,“对于戏剧舞台和美术画廊来说,人际关系的腐败与荒芜曾一度是其颇为得意的主题,它们也用尽了这个主题。人们几乎无法看出那些被坚持诊断为腐败的状况与他们的美学理解之间有什么不同,这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施特劳斯认为,在当下流行的所谓真理中,其实一直存在着过量的美与指导性意见。那些艺术作品,如果不承载一些社会意义,或者一点批判态度,那往往会被认为是浅薄虚浮的,甚至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在大多数人眼里,艺术品如果只有单纯的美丽,是不足以称之为艺术品的。于是,时髦的艺术家将艺术品当作一种意见的表达,以此来获取大众的赞美。
在施特劳斯看来,对风俗道德的说教是一种伪善,伤风败俗的姿态依然会熬过责难存活下来,离开那种深刻批判,与时代的邪恶随波逐流也并非难事。
“如何认真地去对待风俗,并用一种比市民阶级所提供的更为深刻的理由将其升华展现,这是艺术家迄今仍未解决的问题。”施特劳斯写道。
这种艺术生态环境,会严重影响人们的审美,而很多时候,这种对艺术品的“深度解读”是多余的,是应该躲避的。在施特劳斯看来,这些所谓的深度不过是一种小聪明,“从火焰的余烬之中蹦出的火星儿,它们一直很受欢迎。”
在施特劳斯看来,每个人自出生起,就活在艺术影响的势力范围之内,艺术在无时无刻、无所不在地试图向我们施加影响。人们甚至会因此生发一种隐秘的恐惧,担心自己突然被艺术抛弃。实际上,我们最应该警惕的是艺术的喧嚣。
“在我们观察伟大且沉默的绘画时,一些破烂的画流出了肮脏的污水。每一天,它们都把我们弄得脏兮兮的。那些伟大的作品则洗涤我们,除去视觉垃圾的巨流所带来的污渍。”施特劳斯认为,这才是我们对待艺术的真正态度。
白痴是这个时代精神的隐喻
施特劳斯认为,个体应该保持清醒独立的思考,哪怕显得不合时宜,被看作是这个时代的傻瓜和白痴。
在施特劳斯看来,今天的社交网络营造了一种数百万人环抱的现象。只要拥有网络、终端和账号,就能跟整个世界交友。古老的孤独感和古老的社交便在这种现代文明中被日渐遗失。新时代的交往方式,产生了诸多意见领袖和抱团行为,理性却被催眠沉睡。
“今日的共识性用培根哲学的市场偶像模式影响着彼此。很久以前,它们(一种‘充满偏见的性情\’之碎片)从紧密的相互依偎及人类种族的结盟欲望之中诞生。”施特劳斯总结道。
我们对这种抱团结盟并不陌生,对理性的缺席也早已习以为常。比如当有重大社会新闻事件发生时,多少读者在表达公共意见时是从新闻事实出发,又有多少读者是受贩卖观点的某些所谓大V和公众号尤其是营销号的影响。人们太容易追随自己过于原始的情感冲动,太过迅速并太过顺利地理解一切东西,比起自我思考,他们更愿意轻轻松松地人云亦云。
“某人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再传话给其他人。这样的语言是唯一的加密语言。同谋者和那些人会马上得到这消息。但是除了知道有条消息,他们再不了解其他。”施特劳斯如是解释抱团结盟的本质。
施特劳斯认为,只有贫乏的人才会喜欢联合与抱团,而在社交网络上,他们不过是数百万成群结队被数码化了的人。特立独行的人会刻意与这些新式的公共论坛讨论保持距离,因为这些论坛只欢迎融入者,而这些抱团的人最终会意识到,他们在与人群的长期交往中其实什么都没有学到。
很长一段时间里,特立独行的人会被认为是白痴,但在当下这个时代里,只有白痴的眼里才有探寻的光芒。吸引抱团群体的种种,对白痴而言毫无意义。“对于周围一切能够轻易得手的东西,手都不再有兴趣了。它渴望感受的是一次紧握,来自另一只手的温暖。”施特劳斯比喻道。
那么,这个时代的白痴到底是谁?施特劳斯回答,隐喻是精神最后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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