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也是山水诗作的巨匠
□张广成
诗圣杜甫,是一位才情横溢、卓迈亘古的伟大诗人。他兼有仁人之至性和诗人天才的情怀,所以方能以“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王国维《人间词话》)为旨归,以其为至人的崇高操守、其为至情的博大胸怀、其为至性的纯真禀赋、其为至文的卓绝诗才,以自然、社会缤纷之万象滋润着自己的诗笔,纯朴率真地抒写着妙幻的自然、万象的社会,也抒写着自己的人生。唯其如此,诗人杜甫方能成就其为“诗圣”,为人类留下“高、大、深具不可及”(清·刘熙载《艺概》)的宏伟篇章。
一
杜诗是「诗史」亦是「图经」。诗人杜甫的精神世界是丰富的,情趣是多元的,视角是广阔的,因而,他的诗笔所触也是异彩纷呈的。「图经」之说源于宋·林亦之诗句:“杜陵诗卷是图经”(《送蕲师》)。意即,杜诗篇章有怒吼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强音呐喊之声,亦有描摹家国壮丽山河云蒸霞蔚的珠玑之音。对此,宋·刘克庄有更进一步的诠释:“山川城郭之异,土地风气所宜,开卷一览,尽在是矣。网山云:‘杜陵诗卷是图经\’,信焉。”(《后村诗话新集》卷二)。
杜诗是「图经」之说被历代一些学人所接受和认同,且有所开掘和阐述,迨至于今。现代学者、诗人冯至先生说得好:“杜甫的诗是「诗史」,同时也是「图经」。”(冯至《杜甫传》),当代学者陈贻焮、葛晓音等在其专著中也肯定了杜甫对于王(维)、孟(浩然)山水诗的发展,恕不赘述。
纵观诗人杜甫,他情系于黎元、关注社会,但也情倾于祖国的大好河山。诗人杜甫对“山水之胜,仍未尝放过”,他“入天穿水,万壑千崖,雨雪烟虹,朝朝暮暮,一切可怪、可吁、可娱、可忆之状,触目经心,直取其髓,而犁然次诸掌上。”、“莫不随处点缀尽妙,领略佳境,成少陵一部游记,留谱后人。”(郭曾炘《读杜劄记》)。所以,杜诗中除了早为人们注目称道的抒写社会万象而赢得“诗史”桂冠的篇章外,那些兴许被淡出视野的写景、游览的褒山颂水诗作,也是“诗圣”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
二
前人对杜甫的山水诗作的定位。
清·朱庭珍《筱园诗话》曰:“山水诗,以大谢、老杜为宗”。大谢当指东晋著名山水诗人谢灵运。又谓“康乐善游,精于独造,其写山水诸作,千秋绝调。”;而“永嘉山水奇丽,康乐诗境肖之；西蜀山川雄险,工部诗境肖之。”；“所以山水诗,以大谢、老杜为宗。”(引见《清诗话续编)。将杜甫与谢灵运并肩为宗,可见杜甫山水诗的成就和地位。
清·陈僅《竹林答问》曰:“游山水者,秦蜀诗学老杜”(《清诗话续编》)。可以予人为学山水诗作之法,足见杜甫山水诗非同凡响、岂可忽觑。
另、杜甫开创了“题画诗”(或谓“评画诗”)。清·沈德潜说:“唐以前未见题画诗,开此体者老杜也。”(《说诗晬语》)。题画诗所咏包括有物(马、鹿、鹰、竹等)和自然山水。而基脉植根于山水诗的天才禀赋和深厚功力,杜甫开创的山水题画诗,如《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等诗篇都可谓是出神入化的佳作。对于杜甫的山水题画诗作,前人曾推崇备至。宋·许彦周曰:“画山水诗,少陵数首后,无人可继者。惟荆公《观燕公山水诗》前六句差近之,东坡《烟江叠嶂图》一诗,亦差近之。”(《彦周诗话》)、宋·胡仔曰:“少陵题画山水数诗,其间古风二篇尤为超绝。”(《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六)。其诸篇积思独造,遂为题画此体之祖。
三
杜甫山水诗作的特点。现代诗人、著名学者冯至先生精辟地评断曰:“杜甫的山水诗是写实的,亲身经历的,其中没有空虚的幻想,也很少有庸俗的山水诗中所谓山林隐逸的气氛。”(冯至《杜甫传》)。足见,杜甫的山水诗是写实的,不是幻渺的,是立足于人间的,而非出世的,此为其特色。
在诗人杜甫流寓梓州、阆州期间,颠沛栖遑,生计苦踬,但依然正如明·张綖所言:“公当远离之时,而不失山水之乐,亦足见其处困而亨矣。”(转引自仇兆鳌《杜诗详注》卷十三)。这恰恰是诗人不为俗累而持续着诗情的超凡特质和痴情于家国山川的本色。清·沈德潜曰:“诗人不与江山,则虽有灵秀之心,俊伟之笔,而孑然独处,寂无见闻,何由激发心胸,一吐堆阜灏瀚之气。”(沈德潜《艿庵诗序》)。德国诗人席勒说过:“自然仍然是燃烧和温暖诗人灵魂的唯一火焰。”(席勒《论素朴的诗和感伤的诗》)。诗人杜甫,正是以此“生命灌溉”而葆有经久不衰的诗情,谱写着辉耀千古的卓越诗篇。
四
杜甫山水诗作的评价。诗人杜甫在梓、阆期间,除了《滕王亭子》外,委实也留下了一些颇有特色的山水写景诗篇,诸如《牛头寺》、《阆山歌》、《阆水歌》、《越王楼歌》、《涪城县香积寺官阁》、《通泉驿南去通泉县十五里山水作》等等,这些诗作,艺术成熟,独具特色,表明杜甫山水诗作步入了一个新的里程,其特色在于“纯然是梓州阆州的山水图,我们不但由此看得出那些山川的特殊形势,而且好像还感到它们的色彩和声音。有如当年吴道玄在长安大同殿的壁上画嘉陵江边三百里的风景一般,杜甫也用他的诗笔勾画出一幅川北百里图。”(冯至《杜甫传》)。杜甫山水诗篇能绘形、绘色、绘声、绘神如此,能与「画圣」吴道之的山水丹青相媲美,不啻为“诗中有画”的神品天籁之作。
结论,杜甫亦无愧为山水诗作巨匠,如是,方能全面地、完整地认知伟大的「诗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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