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人生的背后
乔欢
年少时读林徽因，我看到的是一身诗意的民国才女：她出身名门，是徐志摩一生的至爱，是梁启超之子梁思成的夫人。她是诗人，是作家，还是中国第一位女性建筑学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者之一。她被无数的光环笼罩，风姿卓绝，优雅潇洒。
二十年后，我再读林徽因，发现她诗意人生的背后，同样遭遇了许多挫折、困顿，也曾有过很多失意和彷徨。
林杉先生的传记文学《林徽因传》，从“林家有女初长成”“是燕在梁间呢喃”“倾我所能去坚强”“万古人间四月天”四个章节，讲述了林徽因的家世背景、与徐志摩的相识相知、与梁思成的蜜月与婚姻，以及她对建筑事业的倾心投入和卓越建树。这是一部书写林徽因生命历程和情感心路的真实记录。
林徽因21岁丧父，那是她人生受到的第一次重大打击。当时她正在国外求学，得知父亲林长民去世，她急切希望回国探视母亲，却被梁启超以各种理由拒绝。
林徽因与徐志摩的故事，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林徽因16岁时就与徐志摩相识相恋，却在八年后嫁给了梁思成。徐志摩遭遇空难后，林徽因在巨大的悲痛中写下《悼志摩》。她笔下的志摩是很古怪的人，一个对他人同情的人，一个“甘冒社会的大不韪争他的恋爱自由”的人。她是志摩心灵的认同者。
在梁启超的心目中，林徽因一直是完美的儿媳人选，但即使有他的支持，林徽因与梁思成的婚姻也并非一帆风顺。婚前，先是梁思成因车祸住院，终身跛足；后由于林徽因和徐志摩深情演出泰戈尔诗剧《齐德拉》，未来的婆婆认为她“有辱门庭”，坚决反对她嫁入梁家；梁思成也开始对她的处事加以限制和干预，二人因性格不合产生矛盾，渐行渐远，后经梁启超和林长民从中斡旋才得以平息。
好不容易走进了婚姻殿堂，有了宝宝，林徽因又因教学工作繁重和带孩子过度辛劳，得了肺结核病，静养了几个月才逐渐好转。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她和梁思成转移到川南李庄。当地湿冷的气候和长途跋涉的劳累，导致她旧症复发，但李庄缺医少药，还闹起了饥荒，他们只能靠变卖衣物度日。此后，严重的肺病一直折磨着林徽因，直至她1955年4月1日去世，享年51岁。
病困李庄期间，林徽因一边阅读梁思成从图书室借回的 《史记》《汉书》《元代宫室》《战争与和平》《通往印度之路》《卡萨诺瓦回忆录》，一边协助梁思成编写 《中国建筑史》。没有电灯，傍晚五点半就要点蜡烛，所以八点半就上床了；没有电话，她就写信和朋友们联系；报纸是过时的，有钢笔、铅笔却没有可供书写的纸张，仅有一架留声机和几张贝多芬、莫扎特的音乐唱片……在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下，林徽因仍然洋溢着诗情，写诗作乐。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是她的代表作：“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这首诗轻柔灵动，温暖细腻，用“四月天”的意象描绘心中的感动和温暖，匠心独运，让人一见倾心。从此，每当四月天，人们都会想起这首诗，想起林徽因。
1947年10月，林徽因即将做肾切除手术，大表姐来看望她。病房里，她们更多的时候只是对望，没什么话，又似乎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直到大表姐离开，林徽因才把想说没说的话全部倾注到稿纸上：“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好像客人去后杯里留下的茶/说的时候，同喝的机会，都已错过/主客黯然，可不必再去惋惜它/如果有点感伤，你把脸掉向窗外/落日将尽时，西天上，总还留有晚霞。 ”
林徽因用诗表达生命的无奈、命运的渺茫，以及对病痛人生的感伤：“感谢生命的讽刺嘲弄着我/会唱的喉咙哑成了无言的歌/一片轻纱似的情绪，本是空灵/现时上面全打着拙笨补丁……”即使病情严重，她也坚持工作。有一次林徽因从梦中醒来，突然拉亮电灯，梁思成以为她要吃药，慌忙找来药瓶。林徽因说：“我不是吃药，给我拿张纸来。刚才在梦里有一个设想，我得立刻把它画下来。 ”
《林徽因传》是一部精心打磨了近四十年的优秀传记作品，作者林杉是中国传记文学学会理事，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为了寻找林徽因的性灵真义，他跑遍了北京的大小图书馆、书店和书报摊，检索了几乎所有和林徽因相关的文献资料，查阅了 《徐志摩新传》《新月派诗选》等书籍。书中收录了大量珍贵的书信资料，包括梁启超的家书、徐志摩的书信、林徽因的诗句和往来信件等，史料翔实，客观真实。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林徽因是轻盈美丽、纯净清新的一代才女，也是博学灵性、坚韧不拔、受过中西两种文化教育的新女性。她的人生，有“人间四月天”的诗意，也有“主客黯然”的苦痛。恍惚中，我看到她从“一树一树的花开”中款款走来，她诗意的微笑如清风，抚平了苦难的皱褶，带给我欣然和鼓舞。
作者简介：乔欢，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资深书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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