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神到酒神 郑振铎《希腊神话与英雄传说》
郑振铎(1898-1958),原籍福建长乐,生于浙江永嘉。笔名西谛、CT、郭源新等。我国现代作家、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艺术史家。1920年,与沈雁冰、叶绍钧等人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并主编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文学旬刊》。1923年,接手、主编《小说月报》。1949年后,历任文物局局长、考古研究所所长、文学研究所所长、文化部副部长等职。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说集《家庭的故事》,《桂公塘》,散文集《山中杂记》,专著《文学大纲》,《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国俗文学史》等。
葡萄酒、牛奶、广告、玩具这些东西具有无限的内涵延伸,因而在结构主义和符号学大师罗兰巴特的《神话学》中都成了“神话”——而真正的神话离我们似乎太遥远了,像是消费主义狂潮冲淡了我们曾经温馨朴素的家族亲情。我最早接触的希腊神话元素是什么?应该是阿波罗。夏日漫长,周末总是搬小板凳在大院操场上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看《小兵张嘎》《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忽然有一场,银幕上出现巨大的美国阿波罗号宇宙飞船,尾喷赤焰火,腾空而去,月面行走,阿姆斯特的声音——“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那时候已经知道嫦娥应悔偷灵药,吴刚捧出桂花酒。阿波罗飞船粉碎了一个梦,也打开了新世界的窗口。
中国神话与希腊神话的差异在哪里?题目太大,简单说一下直观看法。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夸父追日、后羿射日、精卫填海、嫦娥奔月等等,固然浪漫神奇,伟岸矫健,但形单影只,单打独斗,缺乏气势和后续。希腊神话人物七情六欲,狗血八卦,从头到尾色情暴力儿童不宜,派生更多的七大姑八大姨,理不清剪还乱。
中国神祇如果移民古希腊,身份证一定是奥林匹斯山的,与雅典娜、维纳斯这些流光溢彩的魅力女性和真正的“男神”们比邻而居。
泰坦神族的黑暗与神秘,来自融合了经由克里特岛传承的南方埃及文化基因的本土迈锡尼文明;奥林匹斯神族颠覆泰坦神族,则是爱奥尼亚(小亚细亚的爱琴海沿岸)和北方新移民与本土文化再融合在神话天穹的映射。神话就是历史,历史就是神话,每一个民族都有一个巫史不分的蒙昧(似乎也可以称为梦寐)时代。
“一切神话,都是在想象中并通过想象去征服、支配和形成自然力,因此,对于自然力有了现实的支配,它们就消失了。”然而,希腊、罗马的神话与传说,为什么到现在对我们仍旧是一种美感享受的源泉呢?
郑振铎在《希腊神话与英雄传说》引用了马克思的提问和回答。马克思说道:“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他就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难道不使他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努力在更高的程度上使儿童的纯朴本质再现吗?他固有的纯朴性格不是在儿童的本质中在任何时期都复活着吗?人类最美丽的发展着的人类史之童年为什么不该作为一去不返的阶段而永远发生吸引力呢?”
希腊神话早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之前,就已经形成了框架、脉络和风格,成为孕育希腊文明的精神天空和土壤,而古希腊也与古罗马和希伯来文明成为西方现代文明的三大源泉。
“没有神话,一切文化都会丧失其健康的天然创造力。唯有一种用神话调整的视野,才把全部文化运动规束为统一体。一切想象力和日神的梦幻力,唯有凭借神话,才得免于漫无边际的游荡。”(《悲剧的诞生》)哲学家尼采从希腊神话中汲取养分,为人生注入日神阿波罗精神和酒神狄奥尼索斯精神。
尼采指责“苏格拉底乐观主义既否定艺术又摧残生命的本性。”而实际上,阿波罗宇宙飞船等现代科技文明正是苏格拉底理性主义的漫长衍生品。
西方近现代科学思想的钥匙固然是由启蒙时代思想家们耗费心血精心配制铸造的,但理性主义哲学的源头在希腊,更隐秘的阿里阿德涅之线的端头可能还隐藏在希腊神话(罗马神话不过是希腊神话的拉丁语翻版)里——我想,郑振铎一定是意识到这一点,不仅要创作《插图本中国文学史》,还要编译《希腊神话与英雄传说》。
中国文化史上,逝于类似克里特岛的伊卡洛斯折翼的悲剧,除了诗人徐志摩就是郑振铎了。小说课本中有他的“别了,我爱的中国,我全心爱着的中国!”那是1927年他去欧洲游历的临别感悟。不妄自菲薄也不盲目崇拜,“之乎者也”与“言必称希腊”珠联璧合,郑振铎堪称“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林语堂)的又一典范。
本栏目推介郑振铎的《希腊神话与英雄传说》,随意中也有某种必然,与此前推介的希罗多德《历史》和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形成一个小系列(缺了荷马史诗),在蜻蜓点水式遥拜了两栋辉煌宫殿后,实在无法忽略纵横天穹山海的诸神。
有关希腊神话,影响较大的应该是德国诗人古斯塔夫·施瓦布(1792—1850)的《希腊古典神话》。就风格而言,郑振铎的叙述古色古香,像是用宋瓷的茶杯喝意式浓缩咖啡,别有一番风味。
例如,郑振铎提到青铜时代的地球美景:“自然界是那么美丽可爱,澄湖如镜,绿草若毡,鸟类飞鸣上下,如在歌舞,群兽也都徜徉自得,各适其性;春夏则绿林怒茁,繁花杂缀,其富丽,如入金张之堂,秋冬则枯叶乱飞,白云邈远,其萧爽有如听洞箫在月湖上的独奏。”
夏日操场看露天电影的场景历历在目,而时间已飞逝四五十年矣!未曾酒精启蒙的少年时代沉醉于阿波罗式的梦想;中年过后,“宁做茶山客,不做醉中仙”,非不得已不再举杯,欲望和激情肆意绽放的酒神精神日渐衰微。酒神可以隐退,唯有光明之神阿波罗的美丽梦幻不会泯灭。凌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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