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落桂花香
□马恒君
前次亲见桂花,还是多年前,在浙江与上海交界处的一个小镇上。
我到那里时已近深秋,住在一家小旅店,夜里忘了关窗,躺在枕上,一阵阵甜香的气味涌进来,浓烈而又蓬勃。
我知道这是桂花的香气,却又同我以往闻到的桂花味不太一样。这香气是活的,长脚一般往人鼻腔中钻,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第二天去吃饭,见餐厅屋脊上探出来好大一丛茂密的树冠,稠密浓绿的树叶中夹着一簇簇细细小小的金黄花朵,虽然裹挟在餐厅的烟火气中,却仍挡不住香气扑鼻。
是了,这便是我闻了一夜的桂花香。
吃过饭,临时起意去探访这棵香气馥郁的大树。那天难得有点小风,一路上,始终能看到那一树茂盛的枝叶在不远处摇摇摆摆,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几里外。
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它的所在,是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我斗胆敲门,开门的是个很秀气的姑娘。我问她能不能看看她家的桂花,她眉眼弯弯地一笑:“可以呀,我家桂花是镇上最香的。”她的南方普通话软软糯糯特别好听。
这棵桂花种在墙边,树干不太粗,却很高,高过屋脊一大截,树冠也大。浓荫遮了半个院子,地上有风吹落的花,越近树越多,我小心翼翼走动,生怕踩到那一地落花。
站到树下,便似被一座密不透风的花香建造起的房子笼罩住,周身每一角落每一缝隙都充溢着香气。头顶绿叶中密密匝匝的一蓬蓬小花,风一过,闪闪烁烁在枝桠间跳动,如繁星眨眼,俏皮可爱。
如此贸然到别人家里,很是鲁莽,我稍留片刻拍了几张桂花的照片,赶紧告辞出来,快走到巷口,姑娘追出,说她家第二天摇桂花,邀我再来。
我非常喜爱她家的桂花,只是不好意思逗留太久,姑娘的邀约让我很欣喜,加之我对一切不懂的事情都好奇心爆棚,第二天早早便去了。
我一去,姑娘便招呼母亲开始“摇桂花”了。
她们在树下放置了几个长方形的大竹篾,姑娘同她母亲两个人用根长杆子叉住树杈晃动起来,金灿灿的桂花纷纷飘落。
我看着有趣,便也加入其中。摇下来的桂花,除了落进竹篾里,也有许多落在地上,落在我们头顶脸上身上。我用舌头将落在唇边的一朵桂花舔进口中,却大吃一惊——原来闻起来如此之香的桂花,入口竟极为苦涩。
摇了一阵,几个竹篾里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桂花,朵朵完整、娇嫩鲜妍,极悦目。
姑娘把竹篾放到窗前阳光底下,收出来一大盆,其余在竹篾里摊开晾晒。她母亲便把装花的盆端走去做糖桂花,我自告奋勇跟过去帮忙。
屋里窗台上放了两个茶盘,倒扣着几只大玻璃罐子,正是准备做糖桂花用的器皿。
做糖桂花需把花梗和小叶都去掉,这是个细活,我们三人捡了半天,才捡出一盆。拣好后用清水漂洗两次,再摊开在大笸箩里用吹风机吹干,整个过程需要轻柔细心,翻花时稍微手重些,花便黑了。
花吹干后装罐,先在罐子里铺一层白糖,然后铺一层桂花,如此往复,直到装满一罐,最上一层仍是铺白糖。
装好桂花的玻璃瓶一层雪白一层金黄,软绒绒的好似黄白两色的奶油蛋糕。
离开时,姑娘送了我一罐,嘱我隔几天摇一摇,大概一两个月后便可以开盖食用,可泡水喝,可当果酱配面包,也可在做蔬菜沙拉的时候调味,都很香。
她知道我独自住在小旅店里,又送我许多自家做的枣泥酥,香酥可口。
离开小镇前,我到姑娘家告辞,也顺便与这棵桂花告辞。那日我们摇下来的桂花已经晒干了,香气扑鼻,姑娘给我装了一罐。
回来后我分装在纱袋中挂进衣柜,一柜子的衣服都染了浓浓的桂花香,穿起来举手投足幽香阵阵。那罐糖桂花一个月后,变得好像蜂蜜的质感,里面的桂花依然朵朵分明。有时候喝水,放一小勺,便好像又回到那棵桂花树下一般,香气缭绕。
那次去小镇是听人介绍去看一位老中医的,寻医问药本是一条苦路,却不想收获了这浓浓的桂花香。
这不期而遇的香气,是旅人生命里绵绵不绝的暖意,温暖着行走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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