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个园那片竹

在扬州，个园的名气远不如瘦西湖，很少被外地游人所熟知。的确，如果欣赏园林艺术的话，咫尺百里之外的苏州才是最佳选择，谁会想到扬州的个园呢？然而到了这里，你就会知道，个园不仅在园林艺术方面可以与苏州园林相媲美，最让个园显得与众不同的是它的竹子。

从个园北门入园，一进大门一片绿色便映入眼帘，眼前是竹子的世界，有楠竹、京竹、水竹、乌林竹、淡竹、苦竹、桂竹、斑竹、观音竹、罗汉竹等十多种，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有的俊俏挺拔，有的摇曳多姿，有的临风吐翠，有的婆娑起舞……个园的“个”字也取之于“竹”字的一半。这来自个园的主人——两淮盐业商总黄至筠的个人志趣，江南园林名木繁多，却无一处能像个园这样把竹子放在如此突出的地位。

亚洲盛产竹，我国产竹量不如印度，能排世界第二，但如果要论对竹子的喜爱程度，恐怕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与中国相比。中国人对竹子的最初利用不外乎满足口腹之欲，物质匮乏的古代，无论是春笋还是冬笋，都可以制作佳肴美味，如笋干、笋丝、笋片等。古人云：“笋干伴壶语，客人笑灯前，谈起竹子经，通宵不得眠”。

随着人们驾驭自然能力的增强，中国人发现竹子用途之广超过了自然界的所有植物。毛竹高大粗壮，既可作建筑材料，又可劈成篾丝，编织各种品具；文竹亭亭玉立，多栽于庭院，置于案头；圆竹节稀疏匀称，可作钓竿和船蒿……乐器里那清脆的短笛，悠扬的洞箫，都是竹子做的。

从春秋开始，竹子被用来刊写汗青，记载千年文明。用竹简写的书叫“竹书”，用竹简写的信叫“竹报”，都是我国最早的书籍。与此同时，竹还被用作“符节”，作为君臣之间的信物，东汉使臣苏武出使匈奴，被囚十九年，始终身带竹做的汉节，保持着民族气节。总之，自从小小的竹片上被镌刻上第一个汉字的时候，竹子在中国就有了较其他植物更为显赫的身份了。

竹子成了文化的载体，也就与中国文人结下了不解之缘，文人们爱竹、画竹、咏竹，就连聚会也喜欢在竹林里进行。诗言志，歌咏言，相信每当人们读到咏竹的诗句时，一定会从心底里仰佩竹子四季葱绿的英姿和傲霜斗雪的精神。

在个园观竹，就不能不提一位土生土长的扬州文人——郑板桥，郑板桥一生专攻兰竹，更擅长画墨竹。黄至筠建个园是在郑去世之后，很难说不受其影响。在个园，我看到在一处展室内陈列一幅郑板桥的画作，是不是真迹无从考证，上边有郑氏题诗一首：“咬定青山不放松，扎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板桥一生做诗无数，独这首广为世人所记，这首诗到了近现代甚至被谱成《坚劲歌》，成为五四以后流行的一首“学堂歌曲”。

郑板桥提倡的“坚劲”，说到底就是一个“韧”字。国人向来把竹子、梅花、松树合称为“岁寒三友”，称颂他们凌寒不屈的性格。然而在这“三友”之中，松枝易折，腊梅易落。竹却不然，任春雨浇注，夏日曝晒，秋风劲吹，冬雪覆盖，都不褪色，四时八节，总是枝枝挺立，青翠欲滴，这就难怪包括郑板桥在内所有具有家国情怀的文人那么喜爱竹子了。

从个园出来，我的心总像细风抚动的竹林，久久不能平复，眼前还时时能浮现出个园那一株株竹的形象。我不禁思忖：中国人爱竹不仅仅是它俊俏的外表，还有它独特的品质，更多的也把竹的精神化为了行动。

君不见在明王朝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史可法率领扬州人顽强抵御清军的猛烈锋芒，扬州十日让扬州温婉的历史有了最刚性的一篇。

君不见在那艰苦的岁月，从大别山到井冈山，我们的战士用竹搭过帐篷，打过梭镖；又用竹摆过竹钉阵，打得敌人鬼哭狼嚎。多少战士以竹为友，以竹为师，以昂扬的革命精神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而在眼下，无论是扬州的个园，还是祖国的满山遍野，青翠的竹林无不在最好的时代里沐浴着春风秋雨。如果没有竹子一样的“韧性”，如果没有一代代人前赴后继地奋斗，我们的江山，我们的事业怎会如此一片锦绣？也许正如革命老人董必武在诗中提到的那样：竹叶青青不肯黄，枝条楚楚耐严霜。昭苏万物春风里，更有笋尖出土忙。

□孙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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