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杂草 ■杜海军
在城里,我平时很少关注哪个区域又盖起来一片高楼大厦,却经常留意所有道路旁或公园的绿化区。我常常在那里寻觅亲切的植物,特别是儿时曾经极为熟悉的各种杂草。
转眼二十余年,尽管久住城市,成了所谓的市民,我也没有脱去农民身上固有的对乡下植物的那种亲近感。甚至我想说,之所以如此热爱这座城市,不仅仅是她给我的家人提供了现代化舒适的住所和生活空间,更重要的是我还能在城里的边缘地带,找到乡下大地上那些在春天和夏天恣意生长的杂草们。那些杂草才是我心灵得以亲近城市的最大理由。对于杂草,我一点也不虚情假意。我更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来陈述和它们的关系。
通常说来,城市的现代化总是朝着远离自然元素的方向发展,才称得起超前文明和巨大进步。城市的地表除了绿化区域,都要用水泥或沥青浇筑覆盖,变为平坦、坚硬的场所,以方便人们利用。城市的道路和广场自不必说,无论中心或郊区,人类把规定的绿色植物仅仅囿于一定的空间里生长,恰似人类把它们圈入的集中营!
无疑城市能杜绝乡下曾经有过的雨季来临时地上的大面积泥泞。但是城里根本不能杜绝水灾。没有了泥泞,却常常发生更可怕的水患——淹没。这个秋天,河南省会郑州就遭遇了罕见的水灾,还有山西等省份。无数的市民遭遇生命和财产危害。城市排水系统再先进,也没有乡下地表水自然渗漏符合规律。这可能不是绝对的,我也没有质疑城市现代化建设的意思。作为普通人,我只是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做一点浅显的思考。我们人类的现代文明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才更符合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共生共存?
再说似乎就扯远了。还是说说我自己心里忘不了的杂草吧!
在城里,我总是喜欢低头而行,或步行或骑行。我的目光常常不出两米之外,这样能突然看到一株杂草的生长。除了留意大大小小的绿化区,还有路边,也有墙角,甚至某个建筑物和各种设施之间的结合部。
每当看到这些地方生长着的一棵或几棵杂草的时候,我就感到亲切无比。我会停下脚步,或下车观察良久。首先辨认杂草的名称,这种草应该叫什么。然后我会回忆幼年时期和这种杂草发生的故事。我认识乡下的杂草品种不多,超不过二十种。我仍记得某些的名字,有的杂草是土名,就像小时候,大人给我们起的一个外号或昵称一样。比如,老鸹筋,打碗碗花,还有猫猫眼……
杂草们生活在城市的空间里,会让我心怀一丝的疼爱和怜惜。她们似乎生错了地方,是在偷偷摸摸地生长。这些杂草真像那些年乡下某农户偷生的没有户口的少年儿童啊!
现今城市绿化队伍十分庞大,每天都在清除各种杂草。只允许少数的植物和树木在规定的区域生长,其余的统统赶尽杀绝!这是人类追求美好生活环境的手段,甚至美其名曰:创城之举!
当然,杂草们的生命力是无比顽强的。城市的发展也从来没有实现根除杂草的目标。杂草仍然伴随着城市的扩张而葳蕤地生长,恰恰应了古诗里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杂草们而言,城市的野火就是生存环境的日趋恶劣以及人为的无情灭除。这个春天,我曾经在沥青路面上,见到一棵长在矿泉水瓶盖大小的圆洞里的灰灰菜,幼小的枝蔓托着几片青灰色的叶子。这棵灰灰菜别无选择,只有不屈不挠地生长。干旱没有让它枯萎,踏踩没有让它伤残,碾压没有让它齑粉。只是它太不起眼,环卫工也不值得对她下此狠手。只是它长得太艰难而已,竟然还不忘开出几粒腥红的花朵。我看着它简直感动的要掉下眼泪。
盛夏时节,某小区门口一个墙角的水泥缝隙里,我发现长出一棵沧桑的蒺藜蔓。蒺藜是我们小时候不太喜欢的一种杂草。它开杏黄色的花,长出来的果实,带着六角形的尖刺,扎手又扎脚。但是它是家猪喜欢吃的一种植物,而且乡下田边地头一片一片地生长。据说蒺藜的营养价值也丰富,猪吃了增肥长肉很快。蒺藜可以在沙土地上生长又耐干旱。可这棵蒺藜竟能在没有一丝土气的水泥狭缝处生长,令我好奇又敬佩!仿佛杂草们对生活的挚爱是无穷无尽的,它们旺盛的生命力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秋天,我甚至注意到,在没有半点泥土的一面墙壁间,斜倚而生长出来一棵车前草。车前草在乡下叫猪耳朵叶,叶恰似猪的耳朵形状。它是一种中药材。我们乡下的车前草都长在田野的垄沟旁。那里往往不缺水分,所以长得又粗又壮,能赛过大人的巴掌。猪耳朵叶更是猪爱吃的杂草之一。这棵砖缝里的车前草又是怎么生长在这里的呢?它经历了怎样的生命故事啊!
过立交桥,一路向西。在环城路边的花坛旁,我遇到一片狗尾巴草。秋阳下,它们个个高昂着头,在微风中舞蹈。在乡下狗尾巴草常常被收割后晒干做牲口饲料或沤粪。我十几岁的那个秋天,靠割这种草晒干,让大人拉到市饲养场集中卖了三十几块钱。秋天的狗尾巴草长得肥嘟嘟的,一把抓住沉甸甸的,透着一股清新的草香。而今的这片狗尾巴在城郊,躲过了环卫工的集中铲除,才长到了如今成熟的样子。每一棵都长了一个穗子,里面结了饱满的果实。狗尾巴草把生命生生不息的品质留给了种子。它们也要后继有草啊!我实在喜欢它们,就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杂草们在城里生长的艰难不必多说。我还想谈及一件欣喜的事情呢。秋天,我在城里发现一种熟悉又喜欢的杂草在大量地生长。它的学名我还不知道叫什么。小时候我们都叫她叶茵儿菜。这可是家猪十分喜欢吃的一种植物。除了家猪,家兔或鸡鸭鹅都喜欢吃的。叶茵儿菜春天生长的极快。枣树开了花,她也开始开花。叶茵儿菜的花有杏黄色和粉白色两种。它们的叶片也有带锯齿痕的和不带锯齿痕的。我常常把叶茵的根用镰刀割断,会有一股乳白色的汁液流出来。曾经怀着好奇品尝,时有苦涩感。总之,叶茵儿菜是春天的使者,更是小时候我们喜欢在田野上找寻的杂草之一。
我对叶茵儿菜情有独钟。几年前,家里养过一只百灵鸟。我把这只百灵鸟训化的十分人性,懂好几种手势。比如,右手对着它轻轻一摆,它就会跳到凤凰台上。手掌左右摆动,百灵鸟又会在凤凰台上展翅呼应。这时候我把嫩绿的叶茵儿菜递进笼子里,百灵鸟就会一口吞下去吃掉。百灵鸟多亏了一棵又一棵的叶茵儿菜的喂养才让它营养丰富,生长得十分俊俏。春天,把笼子挂在院子里,我的百灵鸟常常站着凤凰台上婉转地鸣叫不断,带给全家无限的惬意和快乐!
我喂过一对家兔,也是割叶茵儿菜喂大的。那对家兔长大后还生了一窝小兔。小兔们出窝,有白的,有黑的,还有灰色的,跟在大兔的后面乱跑十分可爱可亲。小兔们长大了,窝里占不下它们,只有去集市上卖掉。我真不忍心,到底还是卖了,换了新学期上学的学费。
在这座城市,我幸运还能看到叶茵儿菜生长的身影。我常常回忆和伙伴们背着荆筐去田野上寻觅叶茵儿菜的情形。谁割的多,就感到无比欣慰。深秋季节,叶茵儿菜没有凋落的迹象。它沐着露珠打湿的叶片,早晨更是一副水灵灵的样子。太阳出来了,叶片上的露水才慢慢消失。叶茵儿菜又像一位沐浴之后的少女,华丽夺目!
我多次看到一丛又一丛的叶茵生长在花圃里,公园里,道路旁。甚至是一片又一片的叶茵儿菜。更有一些被人们遗忘在角角落落!我真愿意再像小时候那样尽情地采割一次啊!
可是我心里明白,再没有百灵鸟吃我摘的叶茵儿菜了。再没有家猪吃我割的一筐筐的叶茵儿菜了。也没有家兔再吃我的叶茵儿菜了。看到叶茵儿菜,我只有遗恨不再能回到遥远的童年时光。其实,城里的杂草也是大自然的一分子,是植物大家族里的兄弟姐妹。这些杂草没有一丁点的坏品质,它们都在用自身的绿意装扮自然,也在用各种颜色的花朵给予世界的美丽。
写下这篇文字,我是理智的,没有半点卖弄风情的意味。我是想替杂草们说几句话,我们能不能善待它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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