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漫步
“雾”,双唇轻抿,这个字就随着气流发出,如同白色的莲花缓缓盛开。雾,是秋天的客人,像河堤上的芦花和苍耳都是秋天的客人一样。
去看雾,整整一个夏天未见,薄雾缥缈悠闲依旧,如行踪不定的旅者,一袭白袍四海为家。雨、露、霜、雪于二十四节气榜上有名,可雾不在其列,雾来去自在,迷离飘忽,让我们的祖先无法捉摸,因此没有让雾成为某个节气的专属。
上午八九点的光景,城里的雾已经消散了,树林的雾还在缭绕、蒸腾。太阳不出,凉风不起,雾就缠绵不散,雾拥抱着秋日的树,像是想暖暖它们,寒露过后,树的枝枝桠桠明显萧瑟稀疏了许多,像走到岁月深处的老者,沧桑寒瘦。
树林是雾的仓库,或者说,树林兜住梦幻一般的雾,像兜住一个梦境,如果雾有旋律,那旋律与班得瑞的轻音乐契合,作曲家们流连于瑞士的罗春湖畔、玫瑰山麓和阿尔卑斯山收藏自然之声,收集鸟啼,收集雨滴,收集薄如轻纱的雾,雾让旋律多了空灵纯粹之感,譬如《清晨》,譬如《安妮的仙境》。薄雾温婉,爱怜地抚摸万物。自然界的雾消散的时候,乐曲中的雾又轻柔地响起。
四野空寂,鸟在雾天翩飞,飞行时它们专注于飞,翅膀震动有力,飞翔的本领,鸟掌握得无比娴熟,鸟不会在雾里迷路,也不会在树干上撞疼,鸟也不减速,姿势优雅,不像人驾车在雾中时,小心翼翼,如果鸟像人在雾中谨慎缓行,翅膀忽而扇动忽而停止,鸟就无法飞。鸟喜欢天空,喜欢光明,喜欢自由,鸟见到天亮就开心,一开心就欢唱,也许是雾让鸟觉得天没真正亮堂,所以雾天不易听到平时在明亮的拂晓中美妙的众鸟欢啼。
鸟叫声稀,雾中林间安静,静得听到一片叶落声,比脚步重。枯叶飞下来,姿态拙朴,不像鸟天天飞,熟悉飞行,枯叶这一年才飞一次,掌握不好平衡,穿过迷迷蒙蒙的雾气硬生生扑向地面,叶片落下时,大多叶面朝向大地,似亲吻,如游子回到故乡,叶片落地,“嚓”太短促,“唰”显敷衍,“叭”过于沉重,用这些拟声词似乎不准,声音难以形容,在安静的林间,这落叶声是睡梦中轻微的梦呓。树枝俯瞰大地,计数着离枝的有多少片叶子,制定明年的新叶长成计划。
雾在草木丛生的树林不是无事可做,雾气弥漫着,天光不甚明亮,雾把杠板归的小果子擦得像蓝宝石,把商陆染得像红玛瑙。秋天气燥,雾用细密的水汽喂养土地,土地又输送给草木,像爱美的女子为了防止皮肤干燥给自己的脸上喷雾状的爽肤水。雾欣赏自己的杰作,久久不愿离去。覆在田地林木上的雾,如同一床软软的被子,蓬松软和,让人想躺上去。在江西婺源的清晨,群山环绕的村落,晨起看到雾包裹着田地,雾气起伏伏,那时候,我以为婺源叫“雾源”。
草不动声色地忙着结籽,像农人,在雾天也不愿闲着。在寒冬统治大地之前,草把自己的籽实安排妥当,让风、让鸟、让虫帮忙,为了送出自己的孩子,野草没少操心。靠阳光,靠雨露,扎根泥土,草得以蔓延,生生不息,无人呵护,不需谁为它们遮风挡雨,秋雾来了,秋雨来了,草安顿好自己的籽实才疲倦地躺下,露出金子般的笑容。雾赠予草无数钻石,似乎替自然之神给草加冕,因为草在自己的一生中演绎着博大、勤勉、无私、顽强诸多美德。雾忙碌着,直到阳光升起。
荷兰的摄影家Albert喜爱拍摄雾,为雾守候,他说,当每个人都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带着相机走进雾气之中,这会带给我一种平静的感觉。他拍摄的雾景色彩丰富,被初生的阳光染成淡金的雾,刚刚破晓时从地平线上升起青色的雾,在石南花盛开的时候,浅紫色带有忧郁气质的雾。雾如此之美,人感觉自己在童话里漫步。
遇见真正的雾,越来越可贵。雾常遇见入侵者,浑浊的烟、肆虐的尘混迹于雾,于是,雾成了霾。霾时常出没,像一头巨大的狰狞的兽,像灰色的网将世界笼罩,曾经有一场霾,在黑沉沉的深夜吞噬着房屋、公路,熟悉的回家的路变得遥不可及,车子像蜗牛一样在霾中前行,无可名状的恐惧席卷而来。粉尘、废气、浊烟正在喂养着这只可怕的巨兽。有霾的日子,变成一个个噩梦般的存在。
但愿,我们常能见到洁净的雾,而不是在乐曲中想象雾,在照片中触摸雾,在文字的描述中发出惊叹:啊,原来雾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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