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花 寒梅
有天从小区后门回家，突然发现一户露天阳台的小菜园边，开着一丛马兰花。不由驻足观望，发现在阳光的照耀下，它的花瓣就像灵巧的蓝蝴蝶，在它细长的叶子间翩翩起舞。
这情景就像谁把一幅熟悉的场景截了图，挂在我的眼前。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还给老家的弟弟打电话，让他在五里坡上给我挖一株马兰花。因为前年我从网上购了两株云南深山的野兰，不知怎么，一看到那两株宽大叶片的野兰，就会想起小时候每次赶着毛驴去五里外的沟底驮水的情景，那五里坡上就开满了蓝莹莹的马兰花。一群驮着空木桶的毛驴向沟底跑着，赶毛驴的伙伴们却在开满一丛丛马兰花前的荒坡上，一直向下跳到另一丛马兰花前，嘴里还不厌其烦地唱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多年过去，那声音似乎还在我的耳畔回响……
那时，并不懂被誉为“花中四君子”的梅、兰、竹、菊的内涵，总是傻傻地蹲在一丛马兰花前观赏，那一丛丛的马兰花长势良好，它们叶子丛生，尖细的叶片舒展如剑，那些散发清香的花朵，就像围绕它们旋转的蓝蝴蝶一样可爱。那时候，我总是想不明白：马兰花前，为啥围绕着指甲盖大小的蓝蝴蝶？那些飞累的蓝蝴蝶停在马兰花的叶片上，蝴蝶和花简直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我常常伸出小手拽花朵的时候，会发现手指间揪住的不是花，而是一只蓝色的小蝴蝶，蝴蝶的翅膀把我的手指也染成了蓝色。
因为马兰花的叶子细长如带，而且还能弯能屈，坚韧耐折。所以我也常常会跟村里的姑娘一样，拽一片叶子，把它当发卡一样别在头上，然后掏出兜里的小圆镜照照。那喜悦，那快乐，只有自己知道。
那时候，我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乡镇。在我的心目中，乡镇是繁华的。我常常心想：马兰花为什么不开在好看的镇子里？现在想起那时的幼稚，直发笑。可是笑过的脸上很快会挂两串泪珠。也许每个人都会对一些记忆过敏，或被一些记忆不断地击中。人和草木一样，一茬接着一茬……
似乎村庄的一草一木都和记忆中的亲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们走着走着就消失了。可五里坡上的马兰花在阳光下，还一茬接一茬地绽放。现在，我常常想回到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就和过去很想去小镇却去不了的心情一模一样。
如今感到，马兰花可谓大俗大雅。俗如田间路边之小草，用自己的生命无私地装饰干旱少雨的黄土高原；雅如芊芊少女，用修长的手指弹奏着一曲气贯长虹的“黄土情”。
曾经，每年端午前夕，驮水的时候，总是顺便在五里坡割几把马兰花的叶子，挂在屋檐下风干。端午节的时候，把风干的兰叶放水里煮后绑粽子。因此，看到煮熟的粽子腰系如剑的兰叶，我仿佛看到了远古的剑客摇着一叶轻舟，在汨罗江上载着伟大的诗人屈原向新的世纪而来。
《易·系辞上》中有这样一句：“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这，也许就是我们祖国人民同心同德、共创未来的最好见证。
有时候总在想，人在生活中总是一边收获一边失去。按理，眼前的生活比起过往，真的好了很多。城市的绿化越来越好，花店里各式各样的花都有。可花店里那些“满堂富贵”“金枝玉叶”等伧俗的花名，令人想不到它们会与美丽的花儿沾边。凡此种种，使我愈加感觉五里坡的马兰花就是花如其名，它会在我的心中荡漾起河流一样的浪花。难道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怀旧的心境？总之，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小块土地，不为收获，只想把村庄里的一草一木收藏心底，希望那些朴实无华的马兰花永活在自己的心田！
今天看到小区这丛蓝莹莹的马兰花，突然想起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长诗《天真的预言》中的几句：“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
那一朵朵马兰花自然有序地开着，不禁让我想起转瞬即逝的岁月。时光不会重来，但眼前的马兰花，却酷似一把流年的钥匙，不经意间就打开往昔的门扉，仿佛伸出手，一下子就触到了流年的点滴过往。面对着马兰花，我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珍藏着一个世界，一座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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