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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红岩》

达州日报 2021-04-30 09:21 大字

中学时期,因为作文常常被语文老师当范文念,我便固执地认为,自己一定就是为写作而生的,由此我也渐渐地迷上了文学。就从那时起,我开始做起了作家梦。

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作家的光环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别的一切在我看来都黯然失色。

为了能当一名令人艳羡的作家,我除了认真学好语文写好作文外,也拼命地学习各门课程,为的是将来大学考上中文系。在我少年天真的脑子里,上了大学中文系,就离当作家不远了。事实上,即使在县城那所闻名遐迩的省重点中学,我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临近高考的那场重感冒让我考试失利,尽管离高考录取线只差一分,也注定失去了上大学的资格,我那无比斑斓的作家梦被击得粉碎。

贫穷的家庭自然不会给我复读的机会。

1981年的那个秋天,我带着万般的失落踏进了县城那所与重点中学一墙相隔的中等师范学校。多年后才知道,那是县城中师校招收的最后一届高中毕业生。

到了学校我才发现,中师所开设的课程几乎全是高中学过的,而且远远没高中阶段学得深透。也是,毕业都是分配到偏远的农村当个孩子王,学那么深透又有啥用呢?

那段日子,我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黯淡无光,我的前途和未来也已经至此为止了。

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我在师范校度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时间一长,又感觉无聊,总想寻求点什么刺激,可学校严格的管理不允许随意出校。为此,我只有百无聊赖地一个人在学校里乱窜。有一天,我终于歪打正着地窜进了学校图书室。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书,让我这个未见过世面的山里娃惊奇得眼花缭乱。那年代,因为学制缩短,直到高中毕业,我一共也只上过九年学(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因为出身农村贫苦家庭,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家里没有任何一本藏书,从小学到高中,除了学校发的教材外,我压根儿都没见到过别的书籍。

用大人的话说,我是一块读书的料,书籍其实对我是很有吸引力的;只是中师发的教材不是高中读过就是无趣得很。

第一次进图书馆,因为没借书证,管理员不许我翻阅。只得悻悻地转身离开,突然瞅见门角有一堆破旧书。“那些都是不要的,你要就拿去吧!”我在那一堆灰尘满面的“垃圾”中终于翻捡出一本没封面但内文还算完整的书,然后宝贝一样捧在胸前跑回宿舍。

带着一种新奇,我急不可耐地翻读起来,万万没想到,书里的情节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因为晚上宿舍要统一灭灯,我只能课后读,课后没读完又拿到课堂上偷偷地读。那两天,我全身心沉浸在江姐、许云峰等人物的故事中,周围的一切仿佛与我毫无相干。

我为江姐的言行而感动,为她的命运而揪心:在凶残的敌人把竹签钉进江姐十根手指的时候,她还那么沉着冷静,还毫不畏惧。“毒刑拷打是太小的考验,竹签子是竹做的,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铁做的。”我为许云峰的机智勇敢所折服。他在书店能敏感地意识到潜在的危险,在茶园为保护同志他机智冷静地面对叛徒,在宴会上他巧妙识破敌人的阴险陷阱等等。我更敬佩那个“疯子”华子良的隐忍,书写华子良的笔墨虽然不多,但他的形象却深深地映在了我的脑海中,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硬是让所有人都没看出来他是装疯卖傻,谁也没想到他是共产党的重要人物……还有,还有罗世文、杨虎城、陈然等无数的革命先烈,他们都是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钢铁硬汉,他们的精神真正是惊天地、泣鬼神!

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本没有封面的书到底叫什么名儿,也不知是谁写的,但书中烈士的每一首诗,每一句话都深深震撼着我青春的心灵。

他们这样无怨无悔地忘我牺牲是为什么呢?读完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突然想到烈士豪壮的诗句:“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愿意把这牢底坐穿!”“吾愿吾亲爱之青年,生于青春,死于青春!”“战士的坟墓比奴隶的天堂更明亮……”

突然,我又联想到自己。与那些革命先烈一比较,我感觉到了无比地羞愧。于是,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一个新中国红旗下长大的年轻人,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因为家里穷不能复读,不能当上作家就有理由沉沦沮丧、破罐破摔?先烈们在那种险恶的环境中,可以牺牲自己生命与敌人作艰苦卓绝的斗争;我,一个农村出生的孩子,将来到农村去当一名教师,为那些跟我一样的农村娃传道授业解惑,难道就不应该吗?“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愿意把这牢底坐穿!”先烈的声音一直在我耳畔回荡。面对那些革命先烈,我是何等的渺小啊!

应该说,这本书给当年青春而迷茫的我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让我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对之前那十分厌恶的教育学、心理学课程,我也开始认认真真地听课学习了。

在这之前,我零零星星地听过江姐的故事,似乎与这本书里所写的有点相似。所以,读完这本看不到书名的书后,我一直以为它的书名就是《江姐的故事》。

这本“《江姐的故事》”不仅给了我精神支撑,还激发了我的阅读兴趣。在课余时间,我几乎都泡在了图书室里,像蜜蜂飞入花海一样拼命地采蜜。到中师毕业时,学校图书室的文学书籍差不多被我读了个遍。书读多了,曾经的文学梦又渐渐地在我心里蓬勃了起来。

一边阅读,一边开始写作和投稿。中师两年间,我已在本地报刊上发表了十几篇文章,虽大都为“豆腐块”,却也给了我莫大的成就感。

每当此时,我都会想到我那本没有封皮的书——“《江姐的故事》”。

为了确证这本书名儿,自打有了借书证后,我就在图书馆不断地寻找有江姐的书,但一直没找到,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图书管理员才告诉我说,学校刚购回的一批新书里,有写江姐的书。当我将那本新书拿到手后才发现,它的书名叫《红岩》,作者叫罗广斌和杨益言。为了验证这本《红岩》是否与我捡来的那本没封面的书一样,我又开始读起了《红岩》。一翻开才发现,这本新书不仅有作者介绍,还有序言。序言里说,这部小说里的人物大多都有原型,也就是说,书里的很多人物故事都是真实的。关于这一点,从作者罗广斌、杨益言的介绍也可以看出。

罗广斌、杨益言,曾于1948年先后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并囚禁在重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集中营里,他们和小说中的英雄人物共同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的斗争生活。新中国成立后,为了“把这里的斗争告诉后代”,他们先后写了《圣洁的鲜花》《江姐》《小萝卜头》等报告文学,还有革命回忆录《在烈火中永生》。接着,又在这些叙写真人真事作品的基础上,进行提炼、加工和艺术概括,创作了长篇小说《红岩》。从准备到成书,前后费时十年之久,写了三百多万字稿子,彻底返工过三次,大改过五六次。

读完这本崭新的《红岩》,我终于发现,内容与我之前捡来的那没封面的书完全一样。也就是说,我先前读的“《江姐的故事》”,其实就是《红岩》。

因为有了序言“真人真事”的提示,第二次阅读就给了我更大的震撼和更多的敬佩,包括小说的两位作者。

想起自己在人生途中遇到一点小挫折便自暴自弃、一蹶不振,实在是不应该。越是在铺满荆棘的路上,就越需要我们去开拓;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需要坚定不移的精神去克服。

中师毕业前,我用自己挣的稿费和平时节约下来的饭菜票退换的钱,专程到新华书店购买了一摞摞文学书籍,其中就包括《红岩》。在毕业回家的行李中,我只有两大木箱的书籍。

分到乡村中学后,我如愿以偿成了一名初中语文老师。第一次走上讲台,我就将我买回的《红岩》带到课堂,给学生讲我和这本书的故事,还讲小说里那些先烈的故事。我的讲述不仅再一次让我声泪俱下,也深深地感动了我的学生。课后,学生纷纷将这本《红岩》借去阅读。

后来,我每接手一届新生,都会以同样的方式开始我的第一堂课。正是这种特殊的开课形式,让我赢得了每一届学生的尊敬和喜爱。他们不仅喜欢我的语文课,还特别愿意亲近我。我所教的每届学生的语文成绩都是全校最好的。后来,我还组建了校园文学社,身体力行地与学生一同写作和投稿,为此,我将一大批农村孩子培养成了文学爱好者,有的还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

感谢《红岩》,它为我树立了榜样,它使我对人生价值有了崭新的理解,它促使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在艰难险阻面前坚强无畏的人!

在以后的人生,尽管我也遭遇过这样那样的挫折,但因了《红岩》精神的支撑,我一次次坚强地走过,虽然不算什么成功,但也成了一名深受学生喜爱的优秀教师和小有名气的作家。

与此同时,我还要说的是,因为一届届学生的借阅,几十年来,我前前后后又购买了不下十本《红岩》。

是的,作为人民教师,我有责任和义务将红岩精神传承给我的学生。不仅如此,每当学校升国旗时,看到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我都会想到《红岩》里的那些革命先烈。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我们的国旗,那我们该怎样让我们的国旗更加鲜艳?

在我们享用现代文明的时候,能够忘记和平的生活源于血染的历史吗?能够忘记曾经发生过的战争吗?能够忘记曾为此付出了生命和鲜血的先烈吗?能够忘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的庄严意义吗?不,不能,我们也没有资格忘记。忘记就等于背叛!

先辈们用生命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和平与幸福,现在他们都已没入历史的长河中,那剩下的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要将先辈的精神一直一直延续下去,让我们的五星红旗在地球的东方更加骄傲地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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