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他乡 打工文学撷英】周老四的一天
今年春日的一天，周老四打在电话里征询我，你不是想看看我一天到底干了些啥么，有时间你跟我来体验一天嘛。周老四还说，他还干2个月，就要回老家了，现在村子里搞乡村振兴，路修得四通八达，产业也发展起来了，他想返乡跟一个回村里发展产业的后生种植羊肚菌。周老四说，那东西营养价值高，村里后生在电商平台销售，1斤价格200多元，生意兴旺。
周老四今年53岁了，瘦得像猴，是一个来自我老家乡下的民工，也就是一个凭一根扁担下力气活儿的“棒棒”，用一根扁担扛起了生活的担子。
我决定跟周老四去体验一下他一天的生活。
早晨6时，老四就在城里和几个棒棒合租的房子里醒来了。这是老城角落里一处不到40平方的房子，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味儿，几个“棒棒”起床后大声咳嗽，吐痰，再纷纷点燃一支烟，在腾起的烟雾中回过神来。他用冷水洗了脸就要出门，屋里一个民工喊他：“老四，你还没刷牙呐。”周老四返身回屋，看见那民工兄弟早把牙膏挤在牙刷上了，草草刷了牙便出门了。
老四在一家小巷子里的馆子里停下来，把扁担放在门外。这是一个专为民工做饭的小馆子，早晨卖稀饭、馒头、油条，中午卖10元一顿的快餐。老板也来自农村，开馆子10多年了。
“吃啥呀？”老板娘招呼老四。“来一大碗稀饭，4个馒头。”老四说。我见他喉结滚动着，如鸭子吞食，然后突然想起嘴里似乎还欠一点什么，就仰头喊道：“喂，来几个泡大蒜。”吃饱了，瘦瘦的胸脯鼓凸起来：老四的身上蓄积起了一天的力量。
周老四扛着扁担在马路上边走边等业务，上午9时许，接到了第一单。一个丰满的妇人大声喊他：“喂，扁担，快来，快来！” 1公里左右的路程，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扛上了7楼，工钱20元。正要出门，妇人给了一个苹果：“师傅，拿去吃。”老四心头一热，再看那妇人，觉得有菩萨相。
来到街上，老四摸出在广州打工的儿子5年前给他买的手机，走树荫下等活儿。
到中午11时许，商场运来一批货，周老四和几个伙伴开始卸货，再扛着挑着担着去商场仓库，一直干到中午，累得气喘吁吁的老四得工钱50元。
在上午喝稀饭的餐馆花10元钱吃午餐，想，但没舍得要一瓶啤酒。饭后，大家靠在树荫下打盹儿，我看见老四在一个伙伴的大腿上睡着了。一个提着咖啡色包的女人经过，老四伸着的腿正好绊了她一下，女人烦躁地叫出声：“回家睡去嘛！”
下午，老四接了5单业务，挣钱127元。晚上9时，老四收工回屋，几个民工嚷嚷着要老四打扑克，老四把头一歪，大概伙伴的招呼声还没送达耳朵，老四就打起来呼噜——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早晨，老四在电话里告诉我，昨晚半夜醒来：
他还在为儿子在城里买房后还账的事儿操心。今年春节，老四在城里帮儿子买了一套二手房，找几个亲戚借了30多万元。28岁的儿子准备今年回来结婚，老四与亲戚约定还钱的日子是明年。
春天过后，老四就要回村子里去种羊肚菌了，老四做厨子的儿子也要从广州回老家城市来开馆子。
想想今后城市里，没有了老乡周老四扛着一根扁担的身影，我心里有些失落。不过我祝福老四，在我老家那希望的田野上，眉宇舒展，过上更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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