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里平江路 □唐红生
冬日,我又来到苏州,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每到苏州都要去姑苏老城走走,逛一逛平江路。其实也不是为了购物,单冲着姑苏、平江两名字,就觉得有古韵、有故事、有魅力,因为都是苏州曾用名。
入夜,天空飘起细雨。这雨若有若无,透过灯光能看到丝丝的,仰面朝天又感觉不到。雨偶尔划过面颊也不觉得凉,因而,打伞或不打伞两可。道路中间由青石板拼铺,两边嵌有石砾,已被雨打湿,像抹了一层油,既润又亮,踏上去却不滑。
平江路不宽,一边是一二层的建筑,被灯光勾勒得有模有样、古色古香；一边是平江河,窄窄的只能容一条小船通过。该河是由伍子胥于公元前514年设计的水陆并行双棋盘格局城市中的第四条直河。
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吃的喝的穿的,应有尽有。门面装饰得或老旧或现代,或古典或文艺。店名也有内涵且一目了然。诸如“山月休闲餐厅”“海小姐的玫瑰饼”一看就是吃的；“花无缺”是卖花的；“水蕴珍珠”是经营珍珠的；“绣娘丝绸”“绣韵堂”是经销刺绣的。这富有创意的名字,细细咀嚼,别有韵致。时不时见到百年老字号店,尘封在时光深处的记忆忽然抖落在眼前,似回到梦中的姑苏。
平江河被灯光映得朦朦胧胧,水倒映着依河而建的屋舍,飞檐翘角的楼阁,精挑细选的廊柱,通透典雅的窗棂,加之一些行将剥落的墙体,一看就有年头。
一家旗袍店门面不大,条石门楣、花格窗点缀。门前藤蔓不惧寒气,依然葱茏,沿着老旧的青砖古墙,一直爬到屋檐上鱼鳞瓦。落地橱窗洁净明亮,模特展示的旗袍,身姿窈窕,美美的。两位穿汉服的女子衣袂飘香,各撑一把白色的伞,上面的红枫图案,与披肩乌发上的头饰十分相配。她们逗留于此,窃窃私语,莫非也想换一件旗袍?因为在平江路最适合穿这些。
悠闲的脚步继续前行,每隔一段即有一座石桥,共十来座。拱桥、直桥、廊桥,各显风姿。胡厢使桥是一座拱式单孔石桥,荧荧灯带勾画出半月形桥孔,与倒影刚好组成一轮圆月,在水中闪着晶莹的亮,恰似天上的月亮落入人间。桥上几位姑娘的倩影映在其间,俨然成了月宫中的仙女。偌大的整面白墙上,画了一座拱桥、一只船、河岸人家。画的是此景,此景美如画。
每座桥都有故事,或记叙一段历史风云,或记录一分百姓情感。朱马交桥实为朱马茭桥,茭为干草之意。相传南宋抗金名将岳飞麾下姓朱将领,负责马队运送干草。当时这里是干草场和运草通道,故取名记之。雪糕桥是一座廊桥,张姓孝子家境贫寒断炊,无奈之下便抟雪为糕以奉母亲,传为佳话,便以桥名纪念。
桥散发出岁月的幽香,也像一粒粒纽扣将河两岸紧紧地连在一起。于是,有了一条条窄窄的巷,有了钮家巷、萧家巷、大儒巷……当我见到丁香巷时,蓦地想起戴望舒的《雨巷》,诗中悠长的雨巷如此寂寥、丁香姑娘如此惆怅。而我驻足在此,回味、遐思,品出的是诗意江南。
古井边,垂柳疏斜,被景观灯映得翠绿无比。苏式团扇、油纸伞高高挂起,静静地说着独具匠心的工艺。时尚的食品小店,老板娘吴侬软语声中满是热情,让我尝一尝卤汁豆腐干。那充满苏式风味,是微寒中的暖意。茶楼透出幽幽灯光,记得上次我来时,喝一杯清茶,欣赏咿咿呀呀昆曲。那清丽委婉的水磨腔,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从哪扇窗飘来苏州评弹,驻足聆听,缠绵悱恻,细腻绵长。
或沿河边走,或过桥入巷,走走停停,看看拍拍,自在随性。这一千多米长的平江路,明代状元申时行、清代状元潘世恩等许多文人雅士曾生活于此。才子佳人的吟诗作对,全晋会馆的高谈阔论,既有烟火气,又有书香味。我追寻着古往今来的生活印记,依稀见到当年姑苏城万千风情。
眼前店铺的门前写有“等你很久,你还没来,我却已习惯了等你。”这是在此地拍摄的电视剧《都挺好》中的一句台词。平江路也在等我吗?因为,夜的雨是一抹淡淡的胭脂,描在其眉目间、肌肤上,愈加妩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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