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与初心 ◎房臣波
年初的第二个周末,又来到了萧山,一家四口冒着寒潮,两碗次坞打面寒意顿消。江寺公园,两个活蹦乱跳的精灵围着假山爬上爬下,一个胆大,一个胆小。
六年前,我离开这里到杭报才半个月女儿就降生了,如今再次回来,萧绍路西头那家字画店早已不见了踪影,牛角湾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那些曾萦绕我鼻孔的熟悉的味道,葱包烩与烤地瓜的小摊亦无处寻觅了。十年前的5月11日,我告别南京,一个人乘长途大巴来到这里,抱着一盆太阳花,举目无亲,四顾萧然。我来到报社,成了一名记者,第一次采访了市井百姓与传奇人物,第一次作为体育记者采访第八届残疾人奥运会,第一次参与奥运特刊编辑与时评撰写,第一次加入报社篮球队、足球队、骑行队,第一次作为“毛脚女婿”喝到农家自酿的米酒,喝到不省人事,第一次在临浦老街迷失惆怅不能自已,第一次在浦阳江边顺流而下遇见芦花……以后各种第一次,汇成了难忘的萧山奇妙之旅。写文之余就是练字了,我从那家字画店里买了第一张宣纸,裱了第一幅字,性格和婉的老板娘给了中肯的建议与最初的鼓励,现在回头看看那些从毛边纸进化到宣纸阶段的原始涂鸦,历历场景,犹在昨日,而当我想带着最新的作品请她指正时,却早已人去楼空,没有半点消息,没有联系方式。也许残缺,也是人生的一种美好吧。
书法有一说,曰“入门而取形,出门而取神”。意思是初学书法,临其形,摹其状,至臻至善,精益求精,直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你就从初学者成为一名合格的临摹者了,意即入门;入门容易,出门却难,当你历尽人生磨难,尝尽苦辣酸甜而不舍笔墨,将书法变成人生的一种出口与表达方式——喜的时候,落纸云烟;累的时候,提笔挥毫;愁的时候,恣肆万言;怒的时候,一蹴而就……书法成了你生活乃至生命的一部分,篇幅里带了你的姿态与味道,行距间写满你的精神与气息,你的字有了独有的品格与魅力,有了属于你自己的“神”,这才算“出门”了。在南京的时候,我曾将父亲工整的楷书给一位书法前辈看,他评价说,不算“家”,只能是“匠”。我曾因此忿忿不平很多年,现在看来,终其一生,父亲的确只能算个“书匠”。但父亲对于书法与文字的痴迷,却无疑是我“入门”的动力,比如,他年轻的时候买不到字帖,就跑到一位老师那里去讨字,然后回来临摹,终于成为村里的“匠”,能在红白喜事与婚丧嫁娶上独当一面的“匠”,这也许就是他的价值实现吧。
萧山,无疑是我入门的地方。无论是临浦老街时光停滞的小巷与牛腿雀替,还是横石板弄那一个个谈书论道吃酒啖肉品茶的无眠之夜;无论是那一张张雪片一样漫天飘洒的宣纸,还是那一个个游走笔端的楷草篆隶。我看着阳光下自己的影子,初见时年二十七,还归已是三十有七,年岁渐长,我愈发觉得,这里就是原点,与第二故乡南京之于我意义是并重的,这里是梦想起航的地方,是给我疗伤同时又给我力量的地方,也许对于萧山,我太过于短暂,但萧山对于我,却无疑是浓重的一笔,人生有太多的第一次跟这里有关,这片土地带给我的善意与温暖,是深入骨髓的。
走时孑孓一人,归来已是对影成双,时间,已经把人历练得足够强大,终于可以从容面对一切喜乐或离愁。其实,人生何其不是“入门而取形,出门而取神”呢?当年,我要学着别人的样子采访、写稿、习字、相亲、恋爱、结婚、生子,我活在别人的影子里,踩着前人的脚印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走,努力走出别人的样子,活出别人的潇洒。后来我才知道,人不能失去自我,不能忘记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更不能舍弃骨子里原本属于自己的秉性与初心。经年以后,书法和人生的轨迹好像稍许有了自己的痕迹,但距“出门”仍旧遥遥无期,前面是一片茫茫大海与迷雾,人生到了最痛苦的风口,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阶段,让人窒息与怀疑。冥冥中,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在指引,指引我回到萧山,告别快节奏,感受慢生活,回到原点,拜谒初心,物我两忘。
阳光下的孩子们,身影被拉成大人的模样;严冬里的寒梅已经含苞,蓄势待发;我们要回了,假山上的小人儿意犹未尽。看着归途窗外飞逝的风景与往事,突然想到,我已近三年未归乡了。对我而言,故乡是源泉,南京是羁旅,这里就是初心,我会时常心存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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