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瓦克：从工人到主管能源的副总理
【编者按】
这里所说普京的“孩子们”，并非生物学概念，而是政治社会学概念。他们指在普京执政俄罗斯20多年期间成长起来、开始在俄罗斯政界崭露头角，并有可能在2024年后对俄罗斯政治经济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的新一代权力精英。
普京提交的宪法修正案于2020年3月14日获宪法法院批准，7月1日经全民投票通过，7月4日开始生效。这意味着普京之前的总统任期“清零”，他从理论上将获得参加2024年总统选举的机会。但俄罗斯国内政治历来波诡云谲，法理上的可能并不代表现实中的必然。修宪不仅没有解决，反而凸显“2024问题”已经浮出水面。2024年之后，谁将掌管俄罗斯，是大家都热切关注的问题。因此，复旦大学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主任冯玉军教授推出“普京的“孩子们””专题系列，与大家共同盘点，哪些人有可能进入未来俄罗斯的权力核心或以其他形式对俄罗斯政治产生深度影响？
【之十七】亚历山大·瓦连京诺维奇·诺瓦克
亚历山大·瓦连京诺维奇·诺瓦克（Александр Валентинович Новак），1971年8月23日出生于乌克兰顿涅茨克州阿夫德耶夫卡市，现任俄罗斯联邦政府副总理。诺瓦克1993年毕业于诺里尔斯克工业学院，获得冶金工业经济管理学学士学位，2009年于莫斯科大学进修，获得管理学学士学位。早年曾在诺里尔斯克市政府、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政府工作，后升任俄罗斯联邦财政部副部长、俄罗斯联邦能源部部长。2020年11月任俄罗斯联邦副总理，分管燃料动力综合体。已婚，育有二女。
亚历山大·瓦连京诺维奇·诺瓦克
青年诺瓦克诺瓦克出生于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顿涅茨克州阿夫德耶夫卡市的一个普通家庭。1979年因父亲工作调动，全家迁至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诺里尔斯克市。诺瓦克的父亲瓦连京·亚科夫列维奇·诺瓦克在这里参与了纳杰日金斯基冶金工厂的建设，后来继续在该厂从事电气工作，母亲卓娅·尼古拉耶夫娜也随丈夫在工厂从事会计工作。
诺瓦克高中就读于诺里尔斯克市第23中学，缘于对篮球运动的共同热爱，他与同班同学维克托·彼得罗维奇·托缅科（Виктор Петрович Томенко）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他们都是市青年篮球队的成员，并曾在市篮球比赛中摘获银牌。当时两位青年人还不知道，几十年后他们会成为第23中学的传奇毕业生：诺瓦克日后成为俄罗斯联邦副总理，而托缅科则一度领导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政府。据两人的篮球教练瓦西里·雷皮塔回忆，诺瓦克和托缅科都是很聪明、很杰出的年轻运动员。除了打球外，诺瓦克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他酷爱读书，喜欢看科幻小说。
诺瓦克从第23中学毕业后，开始在纳杰日金斯基冶金工厂工作，该工厂隶属于诺里尔斯克冶金矿山联合企业（后改名为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在工厂负责人尤里·菲利波夫的推荐下，诺瓦克前往诺里尔斯克工业学院读大学。该学院规模不大，但在专业领域方面很优秀，直接为诺里尔斯克冶金矿山联合企业培养输送毕业生。诺瓦克的好友托缅科也选择在此就读，在这里他们又结识了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比他们小两届的阿列克谢·列奥尼多维奇·捷克斯列尔（Алексей Леонидович Текслер）。捷克斯列尔后来先后担任俄罗斯联邦能源部第一副部长、车里雅宾斯克州州长。三人均就读于冶金工业经济管理专业，日后的事业也均是从诺里尔斯克采矿和冶金联合企业起步。
诺瓦克（右一）、托缅科（右二）和捷克斯列尔（右三）
2010年起，托缅科先后担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副州长和州长。2018年5月被普京总统任命为阿尔泰边疆区代理州长，在9月的选举中以53.61%的得票率当选州长。2013年起，捷克斯列尔担任俄罗斯联邦能源部第一副部长。2019年3月被普京总统任命为车里雅宾斯克州州长。
崭露头角
1993年，诺瓦克以优异的成绩从诺里尔斯克工业学院毕业，获得冶金工业经济管理学士学位。他在工厂的职位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从车间工人转为经济专家。从1988年9月开始，诺瓦克先后在诺里尔斯克冶金矿山联合企业担任实习劳动技工、仪表工、一级湿法冶金师、实习经济师、经济师、财政会计局主任。尽管一开始工资很低，但是诺瓦克经过多年摸爬滚打，获得了宝贵的工作经验与知识，学会了如何在大型团队中工作，锻炼出非凡的交际能力，为日后在国内利益集团之间乃至不同国家之间的纵横捭阖打下坚实基础。
诺瓦克年仅25岁就开始领导工厂财务部门，当时亚历山大·根纳基耶维奇·赫洛波宁（Александр Геннадьевич Хлопонин）担任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总经理兼任董事会主席（后担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州长。2012年被任命为俄罗斯联邦政府副总理、俄罗斯联邦总统驻北高加索联邦区全权代表），他是诺瓦克的“伯乐”，很早就发现了这匹“千里马”，多年来丝毫不掩饰对其的欣赏。
赫洛波宁（左）和诺瓦克
在赫洛波宁的“要求”下，诺瓦克于2000年升任诺里尔冶金矿山股份有限公司扎波里亚尔分厂的副总经理，主管人事部门与财务部门。此时诺瓦克的上司是担任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社会政策和人事部主任奥尔加·尤里耶夫娜·戈罗杰茨（Ольга Юрьевна Голодец），她是诺瓦克的第二个伯乐。2012年，戈罗杰茨被任命为俄罗斯副总理，2019年在俄罗斯联邦最具影响力的女士中排名第三。踏上仕途
2000年5月，诺瓦克被任命为诺里尔斯克市主管财务和经济问题的副市长，正式踏上仕途。2002年9月，赫洛波宁赢得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政府州长选举后，诺瓦克也随之升迁至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政府，担任主管财政工作的副州长；2007年诺瓦克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政府第一副州长。
诺瓦克没有辜负赫洛波宁的信任与期望，从诺里尔斯克市升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政府后，他领导解决了当地政府的预算赤字问题，同时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成为第一批批准三年期地方预算的地区之一。诺瓦克大力推动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其出色的业绩吸引了来自莫斯科的关注，俄罗斯政坛“常青树”、时任俄罗斯联邦副总理兼财政部长的阿列克谢·列昂多维奇·库德林对诺瓦克的出色工作表示赞赏。
库德林（右）和诺瓦克
2008年，在库德林的亲自邀请下，37岁的诺瓦克调任至俄罗斯联邦财政部，任副部长，负责联邦中央与地方的合作及工业融资，同时开始处理能源、医疗制药等问题。同年11月他参加了由副总理伊戈尔·谢钦和能源部长谢尔盖·什马特科牵头的电力工业发展政府委员会。次年3月，加入谢钦领导的能源、医疗和制药部门发展和一体化问题政府协调委员会。库德林表示，他需要一个“中立”人士来负责管理联邦资金的使用，出身相对清白的诺瓦克尤其受其青睐，因为他与俄罗斯各大企业并没有直接联系。不过，诺瓦克从地方至中央的“跳跃”背后俨然少不了恩师赫洛波宁的助力。
在财政部任职期间，诺瓦克参与组织和制定了帮扶2008年经济危机中遭受打击最严重的俄罗斯企业的计划，帮助俄罗斯从经济危机中恢复过来。2009年，诺瓦克在莫斯科国立大学进修，获得管理学学位。
2010年，库德林被《欧洲货币》杂志评为2010年度财长。评论指出，库德林创建和领导的稳定基金使得俄罗斯能够及时偿还外债，其对税收及预算改革的承诺大大减缓了俄罗斯“入世”的阻力。两年后，俄罗斯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作为库德林最重要的助手，诺瓦克也因其出色的协调组织工作在2010年12月被总统授予俄罗斯国家荣誉勋章，同年10月，诺瓦克成为俄罗斯财政部部务委员会成员。
2010年2月，赫洛波宁在被任命为俄罗斯副总理后，通过统一俄罗斯党最高委员会主席鲍里斯·格里兹洛夫向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推荐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州长一职的三个候选人（包括诺瓦克），诺瓦克遗憾落选。但此时他还不知道，前方有一份更大的惊喜在等待着他。
出任能源部部长
2012年冬季，诺瓦克受邀参加一个工作组，负责筹备有关创建“开放政府”体系的提案。同年5月普京第三次出任总统，诺瓦克出任俄罗斯联邦能源部部长。他的恩师赫洛波宁以及老上级戈罗杰茨此时均担任俄罗斯副总理。
当时俄罗斯多家媒体及政治评论家表示，总统对诺瓦克的提名十分出人意料。因为诺瓦克并不是能源领域出身的政治家，不像其前任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什马特科在电力、天然气系统有着丰富的任职经历。有专家指出，普京这一任命的原因是试图选择一个“公正”的人来帮助能源部协调石油、电力与天然气系统的利益冲突。在财政部任职期间，诺瓦克兢兢业业，并没有表现出对权力的渴望，致力于做好分内工作，这份“公正”与“清白”或许就是普京选择他的原因。据其同事形容，诺瓦克是一个礼貌、冷静、理性的人，他还非常自信，顽强，深思熟虑，热爱工作，不惧权威。
还有专家认为，俄罗斯高层的人事安排往往会考虑到部门、行业的长期发展规划，当时萎靡不振的欧洲经济使得以往通过向欧洲出口石油天然气换取外汇的俄罗斯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一个经济出身的精英官僚来管理能源，或许能更好地掌控能源贸易。
自此，诺瓦克经常在各类重要会议中陪伴总统普京左右，成为一个活跃的政治家，为公众所熟知。
2013年，诺瓦克大学时期的师弟捷克斯列尔开始担任其副手——能源部第一副部长。诺瓦克的高中好友托缅科此时已经是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第一副州长。昔日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如今已经在俄罗斯政坛占据了自己的位置。
诺瓦克与捷克斯列尔（右）
在能源部任职期间，诺瓦克率领能源部在与欧盟就天然气过境乌克兰问题的谈判、克里米亚电力系统的恢复、俄罗斯与“欧佩克+”的合作等重要问题中，取得了很多重大成就。作为能源部部长，诺瓦克主持了俄罗斯与乌克兰持续多年的能源谈判，在2014年达成了俄罗斯运往欧洲的天然气过境乌克兰的协议。作为“欧佩克+”的设计师之一，诺瓦克在国际上享有盛誉。2016年，由于美国放松了页岩油开采和出口的限制，刚被解禁的伊朗重返全球原油市场，主要原油进口国陆续完成了自己的储备计划，因此，全球原油供给严重过剩，原油价格一度跌破了30美元。在2016年G20杭州峰会的最后一天，沙特与俄罗斯两国能源部长在中国签署协议，一致同意合作以避免“灾难”、通过减产帮助市场恢复稳定与均衡。诺瓦克的积极协调有力推动欧佩克与俄罗斯等非欧佩产油国达成减产协议，阻止了油价在2016年的继续下跌，挽救了俄罗斯可能不得不面对的大规模通货膨胀。欧佩克组织秘书长穆罕默德·巴金多指出，“我一直认为亚历山大·诺瓦克是欧佩克与非欧佩克国家之间的可靠桥梁……他是一位久经考验的领袖。”
《生意人报》曾撰文评论称，“诺瓦克在能源部设法避免了与国内能源行业主要游说者的严重冲突，同时与所有的关键人物都保持了工作关系。此外，能源部经常在俄罗斯石油与天然气领域各方利益冲突中充当缓冲器。而以往这种冲突常常要闹到分管能源领域的副总理那里才能解决。”
不过在任职能源部长期间，诺瓦克麾下副部长曾爆出贪污丑闻。2013年2月普京在某次会议上对诺瓦克进行了严厉批评，指责其对部下贪污数十亿美元监管不力。此外，诺瓦克多年来一直积极为俄罗斯石油公司等巨头企业谋取利益也广遭诟病。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2020年1月，俄罗斯政府集体辞职。1月15日，诺瓦克被任命为能源部代理部长，21日重新被任命为能源部部长。
2020年11月9日，俄罗斯总理米舒斯京提名诺瓦克为俄罗斯联邦副总理。两天后，经过国家杜马批准，49岁的诺瓦克成为俄罗斯政府第十位副总理，负责分管燃料动力综合体。
出任副总理的诺瓦克
俄罗斯能源发展基金会主任谢尔盖·皮金认为，诺瓦克参与达成“欧佩克+”协议的重要性不可否认，他与“欧佩克+”成员国能源行业领导人的良好私人关系，以及对这一领域的深入了解、掌握的专业知识在以前的所有交易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这是诺瓦克晋升为副总理的重要原因。俄罗斯联邦委员会国际事务委员会第一副主任弗拉基米尔·贾巴罗夫指出，诺瓦克的调任不会影响俄罗斯与“欧佩克+”之间的谈判进程，他将以其新身份继续参与“欧佩克+”的谈判。
之前燃料动力综合体的工作是由副总理尤里·伊万诺维奇·鲍里索夫（Юрий Иванович Борисов）负责，他同时还负责军工综合体事务。盖达尔经济政策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谢尔盖·扎沃龙科夫认为，与鲍里索夫相比，由诺瓦克负责这一部分工作更符合逻辑。实际上，俄罗斯能源部从未真正监管过石油行业，俄罗斯油气公司的巨头都与能源部长甚至总统保持亲密的关系，公司负责人多是总统普京的挚友，可以直接与总统面谈，他们的实际影响力要高于能源部部长和分管能源问题的副总理。因此很多能源领域的问题都绕过能源部，上达克里姆林宫最高领导层才能解决。
军工系统出身的鲍里索夫在能源问题上的话语权很弱，也并不关注石油生产问题，就任副总理以来并没有相对突出的业绩，有消息人士透露俄罗斯石油公司高层对其极为不满，而对“热衷于”为俄罗斯石油公司谋利的诺瓦克很有好感。
诺瓦克在能源部沉浸八年，与油气集团的高层领导有过密切的合作，他被《福布斯》杂志称为俄罗斯最大的石油公司和天然气公司的游说者。有理由相信，在诺瓦克升任副总理后能够继续有效协调油气巨头之间的冲突。诺瓦克接班人的人选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新任能源部部长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舒尔金诺夫（Николай Григорьевич Шульгинов）已经70岁，在电力系统工作多年，是业内德高望重的专家型官僚，2016年起执掌俄罗斯水电集团，他以个性强硬著称。因此，很多俄罗斯学者都认为，未来舒尔金诺夫将专注于电力事务，而诺瓦克将以副总理身份分管油气工作，协调处理油气集团的利益冲突。
新任能源部部长尼古拉·舒尔金诺夫（右）
针对俄罗斯高层重新将分管能源与军工领域的总理职位分开的安排，还有评论人士推测，这与2024年之后的安排有关。普京的继任者必须有作为地方长官或者高级官员的经历。年轻、执掌重要部门多年、与多个能源大亨保持良好个人关系、在国际上享有良好声望的诺瓦克无疑是众多精英中的潜力股。被任命为副总理后，诺瓦克在《独立报》统计的俄罗斯政治百人榜的名次从第42位升至第33位。家庭
诺瓦克早年在纳杰日金斯基冶金工厂结识妻子拉丽萨·诺瓦克。
1997年，他们的大女儿伊琳娜·诺瓦克出生。伊琳娜·诺瓦克毕业于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法学院，在俄罗斯驻西班牙大使馆完成了实习。
诺瓦克一家
诺瓦克十分注重个人隐私，公开资料中没有关于其第二个女儿的信息。2019年诺瓦克的收入为1860万卢布（约合人民币160万元）。资产包括一块1000平方米的土地，一间120平方米的公寓，一栋别墅，两辆汽车。
（周楚人系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硕士研究生）(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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