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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

济南时报 2021-01-23 23:56 大字

《旧时燕》

作者:程章灿南京大学出版社2020年1月出版

旧时燕子

燕子是很古老的飞鸟。殷商以前,它就飞翔于历史的天空了。

《诗经·商颂》说到商朝的兴起,有一个神圣的开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就是燕子。燕子浑身“乌衣”,以貌取名,“玄鸟”二字自然是朴素的。不过,能够肩负上天的使命,表明它的身份毕竟不同于凡鸟。事实上,在古典文献中,燕子还有一个高贵的别名,叫作“天女”,只是似乎不大为人所知。

唐代沈佺期的诗说,“海燕双栖玳瑁梁”,宋代苏东坡的词说,“乳燕飞华屋”,好像燕子栖息,非雕梁画栋不可。实际上,燕子并不嫌贫爱富,也不矜持,更没有半点天潢贵胄的架子。很多时候,它倒是习惯与麻雀为伍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在秦末英雄陈胜的眼里,他那些只懂得替人佣耕、以为只有出卖体力才是本分的同伴,是只配比作燕雀的。燕子没有鸿鹄翱翔四海的大志,也无鹰隼搏击长空的本领,依人而居,相处如宾,华屋之下,雕梁之上,“子母相乐”,只要能安居度日,也不失为太平时世的幸福鸟。“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如果闲淡冲和能够换来一生的平安宁静,那是值得的。

怎奈人生惨淡,时势翻覆,“不如意事常八九”,祸福之至,疾如狂风暴雨,覆巢之下,自无完卵。人犹如此,燕何以堪?碰上这样的时世,这小小的飞鸟也就只能随着风浪飘荡簸迁,尝够艰辛,阅尽沧桑。上下五千年,一个又一个王朝兴起,又衰败,引起多少唏嘘感叹。“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只有燕子岁岁依旧,秋去春来,飞去的时候是秋社,归来的时候是春社,循环往复,一如王朝的盛衰。不经意之间,燕子成了兴亡沧桑的见证,看似高瞻远瞩,未卜先知,其实却是不由自主的。

在春与秋之际,在南与北之间,燕子飞来飞去,可谁也说不清燕子是南方的,还是北方的。古书上有所谓“胡燕”“越燕”之分,弄不清楚有什么区别,只知道胡在北方,越在南方,有如江南和塞北,相隔很远。或许应该说:燕子既是南方的,又是北方的,既

见过杏花春雨,也见过铁马秋风。

这也算不了什么,能够穿越春与秋、南和北的飞鸟,原不只燕子一家。燕子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它能够飞越古今,翠羽翩翩,诗意盎然。“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从当年王、谢世族的华堂之上,飞到今天寻常百姓的茅草屋中。与其说它旧,不如说它新;与其说每个秋天飞走的燕子都是旧的,不如说每个春天飞来的燕子都是新的——它带来新的日子,带来新的希望。

“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莺莺燕燕”沾上了香艳的气息。苏东坡写道:“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充满诱惑,引人遐想。也不止苏东坡,似乎骚人墨客都喜欢呼吸这种气息。也不止古代,今天愿意来一嗅这残留暗香的,还大有人在,他们觉得这气息中透着丝丝古典,缕缕骚雅。(1)

责编/徐征美编/赵鸣校对/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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