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人爱魏碑 阿占

魏碑充满了杀伐之气，成就它的原本就不是笔，是刀，是斧。魏碑名帖一路读下来，欹侧的多，平正的少，粗犷的多，细腻的少。《爨龙颜碑》《元腾墓志》《中岳嵩高灵庙碑》……若将这些置于案头，大漠孤烟就在眼前了，金戈铁马就在耳边了，朴拙和险峻从内心升起，中年人似乎正在重启宽博宕逸的壮志——而这之前，中年人已经安身立明，已经变成了可憎的经验主义者，活在自我掌控的安全范畴，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早就不肯再去冒险了。

所以说，中年人一旦迷恋上魏碑，豁然全开都是当真的，大有少年归来的冲动。

遥想一千六百多年前，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鲜卑，横刀立马打下了江山，拓跋皇室里那个叫宏的男人对中原文化充满了景仰，不但精通儒家经义、史传百家而才藻富赡，还下诏禁止士民穿胡服，一律向汉人看齐，包括朝廷百官也改着汉服说汉话。他还推行均田制，迁都洛阳，缓解民族隔阂，留下了千古英明，成为被后来者铭记的孝文帝。

有了这样的王，北魏崇尚儒业成风，王公子弟多文人才士，刻碑之风继东汉之后愈演愈烈。当时人死后若无人树碑立传，对于一个高门大族出身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即使是一个小官吏死后亦有人替他撰文刻石，歌功颂德，以期名垂后世。不过，北魏的刻工也真敢下刀，他们大都是粗鲁的工匠，绝不懂含蓄蕴藉，误读了不怕，误刻了也不怕。他们有的是力气，起落之间，所造的魏碑不光是方方正正，还险峻巍峨，还落地生根，还密不透风。难怪有人说，魏碑就像那几部传世的古典主义小说，边边角角都是花了大力气的，像是捆绑了钢筋一样的语言，压得人肾上腺素都要上升。

魏碑在时间轴上，上承隶书，下启楷书，可能是隶书和楷书都太有名了，所以很多人忽略了魏碑。从书体形制上细分，魏碑书法大体上可分为碑版、摩崖、造像、墓志四大类。其中墓志与造像记尤其让中年人心跳过速——那些民间刻工信手写来，真性情毫无遮蔽，以至于每次读帖，中年人都感觉是在读一种遥远的漫野情怀。

关于民间刻工的随性，有一个故事可以加之说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艺术大师启功给学生上课时讲到了魏碑，遂决定带大家去故宫库房看个究竟。只见一块尚未刻完的碑，已刻的部分和书帖上见到的一样，棱角分别，而未刻的书丹部分，却是圆润遒劲，与碑刻部分迥然不同。毫无疑问，当刻工用刀斧砍削的时候，他们是不听话的，是走了样的，是喜忧参半的——说好听一些，是用生命进行了再创造的。

方笔峻立，毫无顾忌。中年近魏碑，只有怦然心动。因为在世事历练之后，中年人看到的不是字，而是岁月劈砍而过的故事，是功德，是生死，质感和年轮皆在那里。中年人悲伤起来。悲伤到了极致就会化成一种力量，这种力量用来解读魏碑，刚刚好。恰如清人龚自珍所言：“古人制字鬼神泣，后人识字百忧集。”

新闻推荐

移动信号覆盖西藏A级旅游景区 旅游产业基础设施配套建设日益完善

新华社拉萨1月22日电（记者王沁鸥陈尚才）记者22日从西藏自治区十一届人大第四次会议上了解到，目前，西藏所有A级景区已实现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