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的工匠 □朱耀儒
我的家乡朱介村只有60多户人家,800余口人,在丰饶广袤的关中渭北农村不算是个大村。但历经多年生活的磨砺和所需,曾产生了多位能工巧匠,为村里人乃至周围许多大村的人提供了诸多需求和方便,很是让人敬仰和钦慕。他们都是何人,请让我一一道来——
石匠守平,人高马大,浑身都是力气,为他当石匠提供了优越的天资。他做石匠除了做一些蒜窝、门墩、捶布石和守门狮子等石器出售之外,主要是锻磨子。石磨是每个农村人离不开的重要设备,几乎家家都有一台石磨。石磨用得时间长了,上下磨盘的牙口会磨平,难以粉碎麦粒,使石磨出面不利,这就需要石匠把牙口锻利。请守平来锻磨,只需大半天,守平就可以给你搞定。为本村人锻磨,从来都是免费的,只需管一顿质量较高的饭食即可。
木匠兴礼,心灵手巧,自学成为一位技术精湛的木匠。大至笨重厚实的棺材,小到桌椅板凳、木梳匣子,他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紧凑精确,至于做板柜、面柜、衣服箱子之类用具,更是他的拿手活。尤其是他做的风箱轻巧风足,经久不坏,闻名遐迩,在方圆数十里广有口碑。我们村所有的木器活,都是他一手制作的。兴礼做木器活是要收手工费的,但只收去外村做活的一半。这样的优惠,很是得村里人的赞赏。
铁匠马师,肤色黝黑。他是从河南逃难来的外来户。农具中所有的铁器如铁锨、铁环、犁铧等他都能打制或熔铸。马师为人谦和,待人热情,为本村人做用具从来不收一分钱。主要收入是做上述用具到集市去卖来补贴生活,平时和其他社员一样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他还有另一样技术是务瓜。每年生产队都要让他种十多亩西瓜,除了一少部分给各户之外,其他都去卖,给生产队增加了不少收入。
鞋匠兴太,年龄不大,为人憨厚,是一位残疾人。他三十出头时得了一场大病,左腿成90度打弯,无法伸直,行走靠双拐支撑。他去镇上鞋匠铺学了一门绱鞋的手艺,成了一位鞋匠。村里男女老少的鞋,都由他包揽了。兴太老实诚信,绱一双鞋只收一毛钱的手工费。有人怜惜他的残疾,多给几毛,他坚决不多收一分钱,只偶然接过取鞋人的一根香烟,算是额外的收入。
骟匠伟伟,学过兽医,能骟马劁猪,是闻名遐迩的骟匠。劁猪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谁家买回小猪,都会请他来劁。我多次见过他劁猪,只见他放倒小猪,右脚轻轻踩住猪脖,锋利的小刀在猪的下小腹一划,就会将睾丸挤出来割掉。伟伟给本村人劁猪,向来不收什么手术费。骟马是大手术,高技术,会这个手艺的很少。我只见过一次他为生产队骟马,那可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骟马需要七八个强劳力上手,这些人先是把高大的马放倒,一个人骑在马头上压住马头,其他人分别用粗麻绳绑住马腿,并合力拉紧麻绳,让马不能有丝毫的动弹。这时伟伟才拿出闪亮的刀、钳、镊等工具,像劁猪一样割去马的睾丸。但马的伤口要消炎缝合之后,才能放开马。除了无偿为本村骟马,伟伟也经常被请到周围的村庄去骟马、劁猪、劁羊。据说给外村骟马要收数目不菲的费用,到底收多少,我一直不太清楚。
乐人生德和富春,是两位吹奏艺人。乡村人叫他们吹鼓手,他们的唢呐吹得哀婉动听,令人落泪。村里不管谁家有人去世,只要给他们说一声,到时他们会准时来吹奏一场。他们吹奏的《祭灵》《柳生芽》《雁落沙滩》等曲调与人的痛哭声十分吻合,为丧事增添了悲哀的气氛。近十多年来,许多农村的丧事喜欢请洋乐队,洋鼓洋号吹奏的曲调只有欢庆喜悦热闹的味道,完全与丧事的悲伤气氛相悖,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赶这样的时髦。乐人为本村人吹奏不仅不收任何费用,而且如果与外村已经约定的丧事恰巧碰在一天,乐人也会退掉外村的约定,先为本村的丧事吹奏。记得本族一位伯父去世,让我去通知乐人,生德叔不仅答应了我,还急忙去退掉外村的约定,让人家早点去约其他乐人。见我有些惊奇,他说乐人也讲究远近亲疏,不能为了几个钱而不顾乡亲的情面。
我常常为本村有如此众多的工匠而自豪,因为不光是我自吹自擂,周围许多村的人都说,朱介村村小能人多,庙小神仙灵,你说我能不为自己生长在这样的村庄里而庆幸。然而,随着时代的飞跃发展,许多能工巧匠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不见了踪影。我们村如今只剩下乐人还活跃在乡村。但愿他们能永久地活跃下去,不要被不搭调的洋乐队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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