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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想念的那一种“大理” □李令彬

西安日报 2020-11-30 02:51 大字

在我看来,大理算是中国小镇文化自由生长的天花板了。

大理向来被标签化为“风花雪月”的文艺清流之地,但这种“文艺”说辞易流于空洞,飘渺虚无,不带探究的精神是很难抓到精髓的。

2014年底,我和妻子从西藏下来,决意定居大理,后来还置办了一处房产;直到2015年岁末,又因生活所困,退回北京继续工作。此后每年“十一”或春节假期,总会回大理小住几日,短暂迷醉于小镇与乡野间的诗情闲适。每年都嚷嚷着:今年过完春节就不要干了,我们得“回归大理”,散养无用的灵魂于山海之间。可四季轮换更替,我们终还是在迷迷糊糊中又蹉跎掉四载春秋。此间的彷徨与无奈,一言难尽。

在大理时,我们也是自诩“新大理人”。“新大理人”是一种族群和文化的认同,我们是来到这个地方,改造自我和重新做人的,大家轰轰烈烈地掀起了一种新生活实验运动。现在来看,我们是这种亚文化和生活圈的边缘人物,不知其根底。或者更简单说,我们不过是路过一年的旅居者,竟有幸看到过大理最撩人情怀的一面。

在决定长居大理之前,我已是三次短暂到过大理,因此对于游客初到大理是种什么感受,也是多多少少有所体会。我的简单总结是:大理景色宜人,风光秀美,有浓厚的风土人情。我觉得,大理真正有趣的是在地生活,是一种慢下步子的休假体验,而不太适合那种踩着风火轮式的旅游。

我所想念的大理,第一是属于自然的大理。我爱闲来看云,觉得“大理云”的丰富气象是得天独厚的。首先必须是在高原,这样云彩就在你的鼻尖上,你跟云的关系跟在平地上是断然不一样的。其次苍山还是够高的,洱海还是够大的,足以在大理形成一处小气候。这种又干又湿、扭曲错乱的小气候,可造成丰富多彩、次第分明的无限种云的组合变化。高天、中天和低天上一样,白云、乌云和彩云可以一起放飞,扭打成一团。从洱海望苍山,常有玉带缠绕;从苍山瞰洱海,巨大的云团,又如天外飞来的星际战舰。看云发呆,遐思无限。我很有这样的退休理想:彻底闲下来,以“云朵鉴赏家”的身份,为大理之云著书成说。

我所想念的大理,第二是城乡接合部的大理。在大理,古城离市区有十七八公里,刚好是个非常闲适的距离。大理古城的精微之妙,就在于它亦城亦乡。说它不离都市生活,你可以在古城过上某种小镇式的、国际化的时尚生活。要哪国的美食都有,大理可能是中国乡镇一级生活里最多外国人的地方,他们提供着世界各主要国家的美食和文化,你可以在这里找到地道的咖啡馆,喝上乘的手冲咖啡,当然也有连锁的星巴克。你可以去听音乐,逛书店,看艺术展,这些都不是一般乡下的生活。以前,我们还每周去一趟下关的电影院和沃尔玛,每周进一次城,是一种相当舒服的节奏。但是出了古城,就是广阔的田野,在大理移居的外乡人,很喜欢把自己隐没在这些不同的村子里。某种程度来说,“乡居大理”才是打开大理在地生活的纯正方式。大理的农村,在整个中国是不多见的,有着某种不知为何旺盛的生命力,更符合人们对田园诗意的想象。尤其在洱海西侧的田园,总是有各种勃然生机。

我所想念的大理,第三是作为生活实验田的大理。我们来到大理的第一个不需要多纠结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是中国背包客和户外旅行的圣地。大理四季皆宜的天气,不高不低的海拔,正适合全天候的各种户外运动,徒步、爬山、越野跑、攀岩、皮划艇、滑翔伞……

大理不仅有背包客,还有先锋艺术家、新农人、新教育的探索者、各种自由职业者、商场中急流勇退的生意人、各种修行者、离家出走的年轻人、养病疗伤的中老年……各种人在这里切割以往的生活,探索着不同的人生存在方式。

有一点,大家算是有基本共识的:在这里“生活第一”,所有其他方面都是为了服务于一种更好的平衡生活,而不像大城市里那样常常是“成功第一”——因为成功者能通吃一切,所以值得为成功而不惜任何代价。大理之好,就是它在一个小镇自由、多元、包容的精神可能性里,长出了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有非常好的,也有很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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