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城堡
□王太生
冬天看鸟巢,内心是柔软的。人站风中,巢筑树上,一只一只高低错落,仰面看,宛若天空中的童话城堡。
鸟儿用来遮风避雨的栖息地,一个在夜晚睡觉和做梦的地方。不管质地咋样,它毕竟是一个舒服的窝。
童年观鸟,是在乡下。鸟巢结在苇秆上,这种根基不稳的巢,多数时候,随风摇晃。鸟儿信任芦荡中央,这万千青苇中的一株,它大概是觉得,没有比这更有韧性的苇,不会被水淹,只要把巢织结实,即便是风也不会轻易将它吹落,没有比这更安全、舒适的地方。
毛茸茸、粗糙,像一个碗,碗口仰面朝天,鸟儿从天空中回来,一屁股就坐在家里。虽然那时,我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鸟。
鸟巢,力学兼具美学之美。一圈一圈的纬线,螺旋着上升,疏密得当,尤其外面一层,编织紧凑,绝不拖泥带水,这一棵草,一根树枝,让人想到工程浩大,有着何其大的力量和耐心。
偶尔会看到林木上的鸟巢,丰盈、妥帖。竹园里,柿树、杨树、无花果树上,姿势不一。
竹林的巢,小巧,用细树叶垒的,应该就住着珍珠鸟儿之类身形小巧的鸟。我在走近时,凑上去一看,巢口浅显,里面并没有什么,是一只空巢。
柿树上的巢,是在仰望那几颗还挂在树枝上的红柿子时发现的,论大小,应该是中等个头的鸟,枯草做的,像从前人家焐饭锅的草焐子,悬挂半空,望而不及。
父亲的无花果树,两只白头翁,悄悄地在浓密的枝叶间筑巢,装作没发现,坐在树下看鸟。那个巢做得精致,盖在几片叶子下面,从树旁走过的人很难发现。
杨树上的鸟巢,算得上是比较大的,“建材”也由茅草换成细树枝,在鱼塘口。我在养蟹人的窝棚,觉得那一排棚子是雅舍,其实棚后那几棵杨树上的大鸟巢,应该也算得上是雅舍。花喜鹊的精致雅舍,一家三口飞出去了,连门都没有关。
鸟雀们的天空城堡,它们构筑于树,所有巢口的方向,都是朝着天空的。有一次,在郊外,往一条大河走,杨树林如油画般斑斓。那些大大小小的鸟巢,高踞在大树之上。
巢是按照鸟的意思而建,带着鸟的设计,鸟的智慧。气质在于它的幕天席地、巧夺天工和荒野气息。
人有时也乐意把自己的居所,设计成一个“巢”。
古人有梅花纸帐,在一张卧床的四角竖起四根黑漆柱,其上横架一个顶罩,在顶罩和床头、床尾以及背壁三侧用细白纸蒙护起来,在上下床的一侧悬挂帘子,就做成了一个纸帐。在纸帐之内的四根帐柱上各挂一只锡制的壁瓶、瓶中插上新折的梅枝,这样就成了梅花纸帐。
梅花纸帐极像一个鸟巢,人居其间,如鸟眠巢,屏蔽世俗纷繁,杂乱思绪。唐人徐寅夸赞纸帐,雪白如银之美;人处帐内,仿佛“自宿嫦娥白兔宫”;而站在室中看来,则如“半岩春雾结房栊”,好像春崖上的雾云停滞在房间里不肯散去。
也有人为自己筑一“巢”,不受外界干扰。南宋刘国用《鹊窠禅师图》,取材唐代杭州道林禅师南归途中,在西湖背面的秦望山,见一棵松树盘曲如盖,遂栖其上,一心礼佛的故事。古画显示,大师盘坐其间,一翘尾喜鹊口衔树枝,落在头顶,欲在乱发丛中筑巢,表达出禅修的无我境界。
大师慈悲,他容纳一只鸟,在自己头顶神态自若,人与鸟,鸟与人,相互为友,身心融入自然,物我两忘。
冬天早晨看鸟,想到寒雀,它们在冷风中飞翔,雪地里啁啾;夜晚,拥被而睡,人在被中,或捧书而读,恍若鸟巢。
在皖南古村,冬天山间寒气逼人。这里的好多人家都有一个船形木桶,恰好可容下一个大人,中间置一木炭火盆,极像“鸟巢”,女人坐在木桶里打着毛衣或哄着婴儿,老人则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鸟巢始终是粗糙的,它像一只大果子结在树上,不离不弃,又像一本毛边书,写着关于鸟雀们的居住故事。
冬天野外,极喜欢枝桠间有一只鸟巢,茅草或者枯枝质地。看到它,视觉上不再是冰冷的,心情是明朗的,不管里面有没有鸟,总是让人心生爱意。
天空的城堡,那些“房子”里住着鸟儿,简单、安静、快乐,却又温暖而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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