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化龙山 ◎东敏
行走在化龙山
雪落在枝头上，那是满树的梅花
而今夜，我只想找人说说话
说一说在这无边的森林里，我们用巡护的脚步
与亲人隔岸相守，用双手去采撷
野蘑菇里面的童话
女儿在南方流着泪说，她最好的
同窗兄弟没了。刚刚毕业他就奔向贵州
在贵安高铁工地上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他是红军村长大的孩子，故乡袅袅的炊烟里
还飘散着饺子的余香，一弯新月照亮村落
落叶满地，正在完成对大地的反哺
冬天的夜晚月淡淡洒着清辉
九龙山碾子沟里，他摸过的流水
还吱吱冒着热气，是的
他在红军村里接过了红军的遗志
完成了他短暂的属于他的旅程
冬天到了，春天也近了
新的一年里，我们每个人
也都将开启自己新的长征
十二月书
北风再一次灌满空旷的田野
袅绕的炊烟，飘落的雪花
紧握渐渐加深的夜幕，
围着这火红的泥炉，守着四世同堂的絮叨
奶奶说冬至那天单漂的二柱悄然把婚结
鳏住多年九十高龄的老爷爷住进新建的安置房
那个漂亮的女村官欢喜地给他添置了新衣
小镇里又多了一个绿色食品加工厂
十二月，光阴似乎更短了一些
夕阳西下时，我攥紧又薄了一层的日历回望
小镇里不时传来机器的轰鸣
年关近了，村口再也不见翘首以盼的身影
十二月，《乡愁》触动我们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面对莽莽林海，面对皑皑积雪我们不说再见
再见，也许就是再也不见
夜已深，抬头处，雄鸡已唱三遍
春色撩人
桃花粉红，李花雪白
油菜花泛着金灿灿的光
野草冒出鹅黄的芽尖
暖风撩动着湿润的阳光
篱笆园里那清新的白菜薹
掩盖了枯黄的胎衣
田埂上刚出笼的牛粪冒着热气
黑黑的土地酝酿着诱人的气息
父亲挖窝，母亲丢种
埋下土豆，种下大豆
偶尔伸腰舒展佝偻的身体
头顶枝条上的花瓣碎落一地
清冽的泉水汩汩而来
春色如此撩人
这一刻我真想去田里撒点野
让黑土，让落英沾满一身
在柳林
在艾叶抽出葱绿前
绞股蓝绿色的枝蔓伸出巴山外
山茶脆嫩的诗行里
我所钟爱的那个女人
正用汗水许下若干梦想与期盼
在风疏雨骤的黄昏
梯田正用开阔的扇面
打开它们柔软的琴键
清水河的细流缎子一般
流入黄洋河
麻雀在错落有致的屋檐玩倒立
大黄狗和小花猫在山墙下睡懒觉
白发老阿婆正眯着醉眼看
孩子们拽着乡村女教师在春光里嬉戏
往日的童话正在复苏
此时，这个村庄
正赠予我整个春天
距离
春天沿着化龙山的足迹
洒下遍地的杜鹃红
珙桐鸽子似的花瓣
正芬芳着清凉的夏季
我离你很近
沿着任意一条山谷都可攀上你的屋脊
俯瞰光秃的大山似曾留下刀砍斧凿的印记
月亮之下流水之上
植物重叠的影子
将所有的传说嵌于永恒的天书里
九天飞瀑飞过岚河的发源地
我离你很近
大雾深锁行人的眼睛
谷雨时节，雪花也会任性光临
松杉居住的黑森林里
那些高大的树冠呀
多像无数个萨克斯手
正在奏响我们回归路上的暮歌
那时候我蹲下身子倾听羊肚菌的笑声
诗行里
群狼和黑熊的吼叫已不是旧时风景
自由穿梭的风伴我来去……
林间
那么多的树在林间站着
小鹿金钱豹，它们
也在林间，面对面坐下来
阳光撒下斑驳的影子
风从高处的树尖穿过
又将低处的草丛吹拂
刀斧手早已远离
孩子们，来吧
我们在密林深处抚育
你们在林边采撷新鲜的草莓和蘑菇
红桦和冷杉蓬勃的枝干
正在五月的南风里喜结连理
生命的年轮舞出金色的婀娜
巡护人在自己的脚印里
守候化龙山顶那不息的圆月和灯火
明月当空，群星闪烁
孩子们，来吧
让我们坐在溪水边，目送它
向北，一路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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