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眼语

□李焕玲（黑龙江）

老师的作用是传道授教，教者，有言传身教的言教与身教；教者，有耳提面命的耳教；教者，有手把手的手教；而我最怀念的是我高中的辛老师，他那双和蔼、亲切、信任、带着对我深情鼓励的眼教。

1981年我进入重点高中就读，当听说被分到“新”老师班时，我很不高兴，高中这么重要的时期，怎么能来个“新”老师呢？后来才发现是个误会，老师是“辛勤”的“辛”，不是“新手”的“新”。第一节语文课，辛老师讲《荷塘月色》，就让我欣喜若狂，让我们和作者产生了共鸣。

第一节作文课，辛老师说内容自选，题目自拟，只要求有真情实感。学生们愕然了，不曾拥有过拟题的自主权啊。搜肠刮肚，我想到了苦命的四姨，她丈夫患有精神疾病，四姨一边忍受丈夫精神病的折磨，一边拉扯三个孩子成长，我把四姨的苦难史写成作文，忐忑不安地交上去。

下午辛老师走上讲台就笑眯眯的，说我们的作文写得好，还点到我的名字，并让我读作文给同学们听，我受宠若惊，这是不曾获得过的殊荣啊。我目光游离，不敢看同学。辛老师不说话带着微笑，温和的目光看着我，眼睛在说话：读吧，你行。

在辛老师目光注视下，我来了勇气，饱含热泪朗读了自己的作文。随着我的朗读，新老师眼里也隐隐约约有泪水。一个老师对学生的作文也来眼泪，那是一种多么动人的语言。

有段时间，我的亲叔叔为独占奶奶的房产，要撵我们搬家，可我父母身体有病，性格又弱……家庭的烦恼令我我郁郁寡欢，坐在座位上，眼神涣散。辛老师上课时发现了我的异样，下课后，辛老师走到我身边：“你有什么想法和苦恼，可以告诉老师么？”那关切的目光，我眼泪一下子刷刷刷来了，说了我家的苦。辛老师的眼睛明亮而坚定：“不要囿于家庭小圈圈，雨后的天空将出现彩虹！不幸是一所最好的大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辛老师一次次找我谈话，如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又一次次的家访，我感到如沐春风。看着辛老师坚定的目光，我终于走出心理阴影。

其实，辛老师自己命运多蹇，十分艰辛。他曾经被批判，平反后走上讲台，为学生倾注了所有热情，每天早6:30到晚8:30，辛老师都在学校，办公室的大门随时为学生敞开。在学生心目中，辛老师身材高大，站在那里，魁梧如一棵松树，永远穿着一件蓝中山装上衣，一条黑布裤子，脚蹬黑绒布鞋。辛老师确实有松树般的品格，他给几个儿女的名字，分别取为：鹤峰、雪峰、红梅、松梅，他对坚毅品格的追求，蕴含在不言中。

高考报志愿时，我不知道人生怎么走，辛老师来到我家，眼睛很亲和，也很坚定，带着期待对我说：“报师大中文系吧，既省钱又可以实现理想：可以写文章，当作家，更当一位非常出色的中学语文老师。”辛老师这一席话，决定了我一生。

如今，我也快老了，而辛老师与我们已经阴阳两隔，常常在梦里，我看到辛老师走上讲台，梦见辛老师用眼神鼓励我我读一篇文章，梦见高考那天，看到辛老师刚毅的目光。

辛老师，我辜负您了，我没当成作家，我也没辜负您，成为一位老师。每当我看到学生调皮，看到学生有点烦，看到学生有点怜，我就想起了您眼睛，当初您是怎么看我的，我就怎么看学生。辛老师，我学会了跟您一样，用眼语去点亮每个学生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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