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脚下村民义务守护长城6年张杰每年上山近百次,捡垃圾、把游客移位的砖块搬回原处;“咱家门口的宝贝,得守好”成为他的信念
张杰在长城各处捡拾游客遗留的垃圾。10月28日,村民张杰将长城上被游客移位的砖块搬回原处。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郑新洽
10月下旬,山里已是深秋。
树叶凋零树枝干秃,长城的城墙外一个树坑里,十几个塑料瓶被树叶覆盖不甚显眼。张杰跳过城墙,用手扒开干枝叶,把塑料瓶一个个捡进垃圾袋;看到老城砖上被涂写了粉笔字,他俯下身用手抹掉字迹。
这里是花家窑子段长城,属于八达岭景区外的野长城。2015年,政府出资修复了这段长城,在尽可能保留原貌的基础上用新砖铺设了台阶路。游客多了,垃圾也随之而来。
张杰就住在山脚下,八达岭镇帮水峪村。夏季游客多时,他一周有三五日都在山上,拎着垃圾袋和竹夹,沿着长城的砖石路找寻垃圾,等下山时清理入袋,巡视一圈下来,近一米高的垃圾袋总会被装满。44岁的张杰,在长城义务捡拾垃圾已有6年,每年上山近百次。
村里人也逐渐加入张杰的队伍,从最初的1人到现在的21人。村里的老人们私底下交谈时常会说起,“张杰厉害,能坚持这么多年。”
平日里,张杰也喜欢用手机记录下长城的一年四季、一砖一石。10月28日,张杰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天空湛蓝,远处层峦叠嶂,近处城墙蜿蜒,他说,“咱家门口的宝贝,得守好。”
守护家门口的长城
张杰自幼生长在帮水峪村。大约从10岁起,张杰就得帮着家里去山上背柴,山上有一段长城,村里的老人告诉他,这里是花家窑子段长城,其中一座菱形的敌台实为罕见,保存也相对完整。这段长城与石峡关长城和八达岭古长城相连接,建于明初的隆庆三年至四年,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
“小时候在长城边玩到大,没觉得有什么稀奇,长大了觉得真厉害,我们村就有长城,我们要比一般人更爱它。”张杰说。2013年,张杰结束在外工作回到村里生活,有更多机会去长城上走走看看。来得多了,张杰逐渐发现长城身上有了伤痕,尽管那时候游客还不多,但城砖上的“某某到此一游”、树丛间躺着的矿泉水瓶,格外扎眼。
从那年开始,张杰有了随身背个塑料袋,把所见之处垃圾捡起背下山的习惯。直到2014年,张杰开始有规律地上山捡垃圾,看到老城砖上有粉笔字,张杰也会俯下身擦掉。暴雨后他尤其要上一趟长城,因为暴雨总会把一些久经风化的砖墙泥土冲下城墙,如果趁早拾起归位,或许就能延续长城的寿命。
山里进入防火期,游客被限制入内,但还是有人慕名而来。10月28日,张杰走上残存的城楼平台,一眼就看得出,不久前有人在这里扎过帐篷。墙砖被挪到空地上,三五个一小堆,围出一个近乎圆心的空地。这些砖因年久风化,已经粘连不牢固了。“他们用这些砖压帐篷角,用完了也不给放回原位。”说话的同时,张杰已经开始搬起砖往土墙上摆。
一次两块,他小心地把砖块摞在一起,放在城墙合适的位置,再用手晃动一下检验是否稳妥。
“你看看,搬来搬去免不了就会磕碰。”砖块几乎都有残落的边角,张杰觉得心疼,他希望有更多人了解长城,喜欢它的美,但他更希望游客也能和自己一样爱护长城,把这些砖块也当做宝贝。
1人到21人的队伍
从前村里人没想过这些散落的砖是文物古迹的一部分,更谈不上要去保护它。2015年,政府出资将这段长城修复,在尽可能保留原貌的基础上用新砖铺设了台阶路,此后游客便越来越多。
游人多了,垃圾也在成倍地增长。张杰自己捡不过来了,琢磨着应该拉更多人一起来做这件事。“怎么张口呢?没人给钱,纯义务,又需要长期坚持,谁会愿意呢?”
他开始有意拉着同村好友上长城。一路上,张杰随手拿一个竹夹子把垃圾捡到袋里,一圈下来,一米高垃圾袋几乎满了。
“这长城就在咱们村,咱们常来,外人也常来,咱们自己得先爱护它,它才能好。”和好友说完这些,他继续趁热打铁,“我平时一个人捡,一次就这么多,有时候都捡不完,你们有空也过来,锻炼身体的工夫,长城就干净了。”
这话简单在理,伙伴们便加入了张杰义务清理长城垃圾的队伍。
李娟也是其中之一。她是在20年前从湖北嫁到帮水峪村。张杰提出捡垃圾的建议后,李娟意识到,“爱护这里,要从自己做起。”
刚开始由于体力跟不上,李娟时常跟不下来全程,但现在,直线距离一公里多,最大坡度超过45度的花家窑子段长城,48岁的李娟可以和张杰一样,在两个小时里一气呵成。
继李娟之后,更多的村里人加入张杰的队伍。截至目前,他组建的微信群里已有21人,年龄从35到50多岁不等。夏季游客多时,每周大家要上长城3次以上。
张杰读大学的儿子每次假期回家,张杰都会拉着儿子去捡垃圾,他觉得年轻人们更应该懂得“咱家门口的宝贝,得守好。”
朋友圈里都是长城美景
常来的游客和张杰闲聊后才知道他是义务来捡垃圾,都向他伸出大拇指。但张杰也发现,还是有个别游客觉得有人打扫,便心安理得乱扔垃圾。
今年六月,一辆大巴车拉来30几名游客,一群人上到城楼平台处歇脚,离开时把随身携带的矿泉水瓶全部扔在平台上。张杰疾跑到山下停车场拦住大巴车,和司机理论起来。
“你把人拉来的,你让他们下车把垃圾带走。”司机不愿与车上游客沟通,嫌张杰多管闲事,双方陷入争执。张杰不依,“想来这儿玩儿,你们就得爱护。”
带队导游最终向张杰道歉,自己回到长城收拾起那些被丢弃的水瓶。
捡垃圾的路上,张杰也把游客的安全放在心里。
张杰还记得,有次他爬上一段陡峭的台阶,抬头看见一只小狗迎面扑来,狗主人紧随其后。正是旅游旺季,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游玩,张杰便劝说,“您把狗拴起来,容易吓到孩子们,这边台阶陡峭,不安全。”对方却回他,“我拴不拴狗和你有什么关系。”
遇到这种情况,张杰虽然心有委屈,但劝自己不必在意,要求不了别人就坚持做自己的事,下次该出面提醒和出手阻拦的时候,张杰还是忍不住。
张杰捡垃圾时也会听到路过的人以他为榜样,教育孩子们不能乱扔垃圾,保护环境,这让他分外有成就感。成为帮水峪村党支部委员后,他还带动了所有村委会成员,定期组织大家去长城捡拾垃圾。
今年,花家窑子段长城脚下的停车场放了4个垃圾桶,不少游客能够自觉把垃圾带下长城。
平日里,张杰喜欢用手机拍下日出和夕阳,记录下这里的一年四季、一砖一石,再把这些照片发在朋友圈里。
“看看你朋友圈,怎么都是这长城?”有朋友开玩笑问他。张杰回答,“就是喜欢,怎么都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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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记者张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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